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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唇腭裂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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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在手机上看到一则新闻记者招聘消息,看到最后却是一阵悸动。应聘要求的第4条写着:“身体健康,五官端正,普通话标准。”我是一名先天性唇腭裂患者,“五官端正”这四个字对我来说就是一道坎儿。
  
  其实我是幸运的,我在三岁之前就已经接受了两次修复手术。记得小时候长辈们会习惯性地让我张开嘴巴给他们看,有时候我父母也会辅以一定的解说,说手术前如何,现在又如何。
  
  而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缺陷,是在中学的生物课上。老师在讲“人类遗传病”那一章,ppt上放了一张婴儿唇裂的图片。前面的一位女同学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我,几秒后又迅速地转过身去。她似乎是想从现实中寻找一个真实的案例,抑或仅仅是好奇。
  
  但对于生性敏感的我来说,这样的时间其实一秒就够了。
  
  月假回家,翻开衣柜抽屉找到那张住院信息卡,我终于辨认出“先天性唇腭裂”几个字。在此之前,虽然我遭受过少数同学的嘲笑,但是坦白地讲,我很少被排挤和孤立。所以我的压抑,一般来自对自己外表的不自信。但后来的两件事,彻底把我这种心理的压抑变成了一种现实的压力。
  
  高中的时候,政治老师非常喜欢我,在高三的一堂政治课上,我又习惯性地被老师点名答题。我自认为很流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表述,可答题过后,班上一位性格很活泼的女同学开玩笑地说道:“你以为你是周杰伦啊,我一个字都没听清!”班上哄然大笑。
  
  从此之后,我对自己外表上的不自信愈加强烈。固有的生理缺陷时常会从心理上压制我,而且另一旁的我会不断地告诫自己:“克制才是最好的表达。”我慢慢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老师提问后,我必须在草稿纸上迅速地罗列好提纲和要点。这样被老师抽中答题后,我才会感到踏实,不管答题好坏。即使他们笑,也只能笑我的口齿不清,而不是回答得不好。
  
  高考前,我就决定以后学传媒或法律,把目标确定为“文化产业管理”这个专业,当我翻到贵州民族大学“文化产业管理”的专业简介时,我发现它在专业招生说明中,明确地要求“五官端正”。
  
  后来,我选择了新闻学。但我已经不奢求自己有机会能在电视屏幕中表现自我了。我知道没有哪个电视台愿意要一个五官不端正、口齿不清晰的出镜记者。
  
  去年年底,当身边的同学忙着最后的考研冲刺时,我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打算去青藏地区了。我也不奢求什么心灵释放,只是觉得在青藏高原这偏僻而且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我完全可以从零开始,我能感到自在和舒适。
  
  在西宁,我还尝试去找对口的实习工作,最后我在酒店待了几天,什么都没有干成。
  
  回程的前一晚,我熬到了凌晨3点才睡。第二天醒来,我慌慌张张拖着行李赶往火车站。我怎么也找不到我乘坐的那趟列车是在哪个检票口,直到最后听到广播里传来停止检票的声音,我就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改签的时候,我决定更改到达站点,回家。
  
  在学校的时候,我拼命地参加各种比赛,加入不同的社团。我在此期间得到许多同学和老师的夸赞,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的确会因此变好一些。可是四年下来,我看着那一摞荣誉证书,却发现它们并没有给我任何安全感。
  
  我前阵子去拍“最美证件照”的时候,摄影师先是很贴心地问我说:“你对照片有没有其他特别的要求?”我說没有。
  
  摄影师以为我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他重复一遍说:“我的意思是,你的五官这里需不需要帮忙修一下呢?”
  
  我客气地道了声谢谢,说不用。我不会再被外界无限制地影响到我自己了。
  
  有些经历或缺陷,别人会觉得没什么。很多人总觉得我太消极太悲观,说我要对自己自信一点,但这种话的说教意味太浓了。他们似乎只关心我“能不能自信”,而对我“为什么不自信”毫不关心。
  
  对于我们而言,“理解”真的太重要了。如果生活还有波澜,我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获得端正的五官。这是为了取悦自己,这也是我最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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