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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琳娜:我就是不“好好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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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琳娜:我就是不“好好唱歌”

龚琳娜在《歌手2019》的镜头前只流过一次泪,那是她第二次表演《庭院深深》,当场被淘汰。
  
  她是在赛后哭的。第七名的结果,仿佛是她十多年来音乐之路的缩影:大众反应惨淡,鲜有人接受她的风格。她自己也常把“曲高和寡”挂在嘴边。
  
  这和她之前唱《小河淌水》时观众的反应大相径庭。当时龚琳娜“终极补位”拿下第一,很多网友“路转粉”。这首表达爱情的云南民歌旋律优美,中段加入了大量高音吟唱,配合男声低音和密集的鼓点,意境开阔,极易引发情绪共鸣。
  
  这似乎是龚琳娜为数不多“接地气”的时候,但她不愿一直这样“好好唱歌”。“如果唱神什么都是《小河淌水》,就没有新意了。我想有彻彻底底的原创精神,引领中国音乐,让世界认识中国的传统文化”。
  
  她背负着宏大句式踽踽独行,却又在节目亮相或突围赛这种关键时刻不得不“接地气”,这像是音乐市场对引领者,至少是对一个自诩引领者的人的使命感的讽刺。
  
  神曲
  
  很多人认识龚琳娜,缘自一首《忐忑》。
  
  2010年北京新春音乐会,龚琳娜3分半钟的演唱,全是“咿咿呀呀哦哦”绕去绕回,加上夸张的面部表情,带来了《忐忑》在网上的爆红,被称为“神曲”。
  
  这个微妙的名词隐含着听众的戏谑,他们把《忐忑》定义为搞怪和搞笑,认为龚琳娜唱歌“疯疯癫癫”。
  
  但她本人并不在意。彼时的龚琳娜正忙着筹备《声音行动》,举办音乐会,号召志同道合者一起探索演唱方式。她对《忐忑》最大的关心是,自己的眼珠子转得太夸张,用力过猛,几乎对到了一起,不忍直视。
  
  一年后,《忐忑》登陆湖南卫视跨年演唱会,龚琳娜身穿亮闪闪的大红色龙袍,用口红抹成的眼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额头。电视转播专门切了很多观众惊讶、抓耳挠骚、掩嘴偷笑的镜头。
  
  她很想听到家人的评价,但母亲对她对音乐一向不理解,于是她绕过去问儿子:“妈妈唱得好吗?”
  
  小儿子说:“你的眼睛看起来好凶,我做了一晚上噩梦。”
  
  那时的龚琳娜还在音乐风格的探索中,好不容易站到大舞台上,家人却没有理解和祝贺,“唯一的反馈就是眼睛太红了”。她不理解;“为什么不能给一些支持呢?”
  
  如今再提起当年大众对《忐忑》的评价时,龚琳娜显得更有底气:“观众不理解是非常正常的,新东西会引发大家争议。”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使命感,《忐忑》的创作和演唱都是非常超前和突破的。“有争议是好事,会激发更多音乐人去创新。如果这个时代音乐也可以百家争鸣,中国音乐才会整体起来。”
  
  她认为中国歌手“唱法模仿欧美日韩歌手,没有特色”,所以不断寻找新的路子。她的唱法融合了戏曲里的生旦净丑,还有黄梅戏、秦腔等地方戏曲,以及彝族、藏族等少数民族唱腔。她在采访中随口吟唱,声音透亮,高音四两拨千斤。
  
  谈到唱法时,龚琳娜仿佛展示自己学习成绩一般,“所有人都在学欧美,但你知道黎巴嫩女歌手的唱法吗?你了解墨西哥国宝级女歌手口马?”她就像一个充满求知欲的学生,她只要知道了某位歌手的名字,就马上去查。如果她无法掌握歌手歌唱的内容,就学习他们的唱腔。
  
  这一套维新变革的试验品就是《忐忑》。高难度的演唱是融合百家的集大成,绕来绕去的咿咿呀呀是为了突出汉语的“行腔”,把汉语的美用夸张的、艺术的方式唱出来。
  
  然而,《忐忑》在大众审美里还是成了“奇葩”,她把这个结果解读为观众缺乏幽默感。“当大众更多看到我奇葩那面时,我就要严肃起来,做古诗词。”
  
  我做的是文人音乐
  
  从《忐忑》之后,龚琳娜不再用夸张的服饰和妆容登台表演,唱古诗词需要素雅的形象。上节目时,龚琳娜全程坐姿永远保持背部笔直,说话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时刻像在作斗志昂扬的演讲。
  
  《忐忑》创作于2004年,但实际上2002年起龚琳娜就开始唱古诗词。她对自己定位是“中国新艺术音乐”,从楚辞的神话故事,唱到诗经,唐诗宋词。
  
  但唱古诗词带来了新的问题。歌词古典晦涩,编曲没有采用流行乐的手法,甚至没有明显的主旋律。神曲的“奇葩”的焦点消失后,阳春白雪并没有留住太多观众,在《歌手2019》唱《庭院深深》,得票率仅有8。8%。
  
  这并没有动摇她的信念。节目导演组劝她不要唱古诗词,唱了肯定被淘汰。她反过来安慰导演组:“被淘汰了,这首歌也会留在舞台上,我要的不是眼前这些观众的认可,而是日后大家对我真正的了解。”
  
  龚琳娜把自己的音乐定在很高的位置上,她认为古诗词属于士大夫阶层,她唱古诗词就是“文人音乐”,受众是“有文化修养的人”,不需要大众认可来证明音乐的价值。
  
  “文人音乐”的定位难免有孤芳自赏之嫌,但龚琳娜也不止于自我感动。“《庭院深深》拿最后一名,我最大的感受不是说我的东西不接地气,而是我该如何让它接地气,我如何教会大家怎么唱。”
  
  她把接地气的思路转换成“带领观众一起唱古诗词”。“我唱歌你们不是听不懂吗?没关系,你到现场来,我瞬间就把你教会。”龚琳娜对现场互动很有信心,“全场一起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光是现场震撼,他们回去也会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在表演上,龚琳娜也并非找不到“接地气”的方式。《小河淌水》在《全能星战》和《歌手2019》都有惊艳的表现和成绩,她把原因归结为“民歌大家都熟悉,通过改编把民间音乐变得高级”。
  
  她知道什么样的歌曲既“高级”又易于接受,但这不能满足她蓬勃的野心,她要成为固执的先行者,“一个时代不能没有文化人的东西,如果没有文化的东西就没有引领性。”
  
  文人音乐、发扬传统文化、引领中国音乐,有太多东西成为龚琳娜自我价值实现的一部分,和这些比起来,现场观众投了几票,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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