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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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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的眼里只有钱。每次出去买衣服,我都会背向店主,将喜欢的那件衣服悄悄撩起,寻找那块标着价格的吊牌。“不喜欢。”我淡淡地说着。心里想着,这么贵,又不是金丝缝的。难得和家人出去吃饭,我拿着菜单,左眼看着让人食欲大增的图片,右眼盯着那个价格。在艰难的斗争后,右眼终是战胜了左眼。于是,原本心心念念要尝尝的特色海鲜变成了烧茄子。生日那天,先生送了我一款真丝睡裙。我很想发发嗲,表达一下爱意,说一句“好美啊,太爱你啦”,冲出口的却是:“多少钱?你不会讲价,一定被宰了。”
  
  好吧,我承认生活将我磨成了一个粗糙的女人。我前三十年的生活里,家里没有一年不缺钱,没有一年不借钱。
  
  小时候,我的袜子尖总是打着补丁,衣服的手肘处总是打着补丁。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洞,所有的淡定和优雅都被吞没。七岁那年,我和小伙伴在操场上玩耍时,一块飞过来的瓦片击中了我的右脚踝,血顿时汩汩而出。一旁的父亲抓了一把田里的泥巴,堵在伤口上,没有带我去过医院。现在,我看到这块疤痕,依然会涌起一种酸楚。母亲怀孕八个月就生下了我弟弟。弟弟阳光帅气,却是个多病的人儿。多少个深夜,父母亲去敲邻居的门借钱。连星星都睡觉的夜晚,他们抱着弟弟高一脚低一脚地赶往医院。为了省下五角钱,父母回家吃冷饭,伴着一点酱油汤。
  
  就这样过了二十二年。读大学的弟弟,立志要当医生的弟弟,得了尿毒症。他需要腹透才能维持生命,更需要钱来维持生命。“儿啊,用了这车药,就停了。”“爸,再想想办法,给我买最后一车,好不好?”对话没有继续。父亲转身走向田野,回来时,他的眼睛红红的。
  
  多年后,我依然清晰地想起这场对话,想一次,心就被刀割一次。这是一把钝刀,发出割割割的声音,拉得我生疼。没有钱的痛,成了生离死别的痛,它让人生生地看着最亲的人离开,再也无法相见。
  
  从此,我成了钱的仆人,匍匐在它的脚下,爬过一寸寸灰色的光阴。
  
  如今的我,不再需要勒紧裤带过日子,想吃什么,穿什么,不再需要犹豫。可我的内心,依然像被捆住翅膀的鸟儿,无法优雅自在。前些日子,父亲收藏了不少安眠药,被母亲发现后,他说,等以后太难受了,就早点结束。为了生计,父亲挖了二十五年的冬藕,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长期超负荷的劳动,让他浑身痛。帕金森更是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一度想动手术,可手术需要巨额费用,更有下不了手术台的风险。为此,父亲一直很萎靡。
  
  现实,就是如此殘酷。有钱能救命,有钱又未必能救命。但无论能不能,钱都是生活的桎梏。在上《秋天的怀念》这篇课文时,我讲起史铁生,说起他的绝望与抗争,我对学生说:“以前,我以为钱很重要。”停了停,我又说:“现在,我觉得钱真的很重要。”学生都笑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内心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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