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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陌生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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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有搭讪癖的人,在火车站接人的空档能与保洁阿姨聊到她即将高考的儿子,帮她分析师范类大学和军事类院校的优劣;在KTV的厕所里安慰了几句隔壁池喝多了又哭又尿的小伙子,引得他拎着一打啤酒挨个包厢找我;在电影院看《老炮儿》帮旁边的老大爷解释剧情,散影后他非要拉着请我吃羊蝎子;以前租房子的楼里有个吐字不清的傻孩子,但我基本能与他零障碍交流,有天下雨,我下楼看见他给我的电动摩托车上套了大小十多个塑料袋,尽管并无卵用;雪夜的路灯下,一个男生扶着喝醉的女友,女孩痛哭地嘶吼着:“好美的雪啊,死了是不是就看不到了?”我悄悄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男生似乎发现了什么,警惕地注视着我,我索性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要能不分就别分了。”然后发着朋友圈转身离开,并给这个不确定结局的照片取了个稍显矫情的名字——如果·爱。走远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男生在帮女孩搓手。
  
  我一直固执地相信人心是可以在瞬间互相信任的,尽管在我的一些朋友看来,与陌生人搭讪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上周与一群摄影朋友去东北拍雪,我跟客车司机聊到熟络。晚上我们在-30℃的威虎山卫星林场一家小酒馆喝酒,司机郭哥给我说了一件他打算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故事。
  
  “几年前,我送完客人一个人开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辆大卡车翻在路边,驾驶舱里有两个昏迷的司机和成捆的现金。我报警后用千斤顶和撬棍打开了车门,把那两人拖出来。后来交警、急救车都来了,交警留了我的手机号和家庭住址。两个月后,其中的一个司机带着全家老小七口人,还有好多特产上门谢我,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听到这里我当然要举杯敬一下郭哥,但他没有拿酒杯,却点了根烟:“大概又过了半个月,那个司机一个人又来找我,那天我俩喝了很多酒。最后,他拿出两万块钱要给我,我开始一定不要,他非要给,我觉得这钱拿得,就收下了。”我再次举起酒杯,人性本善,可浮一大白。郭哥依然没有端杯,举着烟严肃地继续话题:“他看着我收好钱,说:‘老弟,这钱是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车里的一百多万还给我呗,你要不还,我就只有自杀了。’”
  
  酒杯在我悬着的右臂上颤抖了一下,这个姿势大概停顿了5秒,我没敢问这件事的结局,因为我害怕再也不敢跟陌生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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