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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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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地踱至窗前,迎接崭新一天的来临。在许多年前,我为自己选择了这扇窗,就像人们选择一张设计独特的椅子、一个做工精美的杯子或一把图案雅致的汤匙一样。每天清晨在家人醒来前,我都要走向它。窗子因稍微面北,朝阳投射进来的光线角度倾斜、迂回、微妙。透过窗子,我看见世间的一切生命把脸转向已开启的一天。
  
  每当搬离一所房子,我带走的最活跃精神的记忆,总是光的记忆——富有灵性的阳光瀑布般流泻进窗子,一寸一寸地照亮逝去的每一刻。
  
  有时一道光柱,有时一个熹微的光环,有时万千光芒闪耀,竟使我害怕房子会着火。这些都是我关于光的记忆,唤醒房子灵魂的光的记忆。
  
  我现在居住的房子,它呈现给我黎明的方式将永远感动我。好似远方的祈祷声,新一天飘进我的窗子,丝丝缕缕、婉转悠扬、绵绵不绝。
  
  此刻,我站立在窗前,望着黎明降临、生长,一段有关艾丽斯的记忆遂浮出脑海。因为,是艾丽斯教会了我凭窗眺望。她瘦小、虚弱,坐在窗子后一个柔黄的光晕里。我轻轻地走过去,跪在她的身旁。
  
  “艾丽斯?”我问。
  
  她转向我。她的眼睛并不清澈,却充满亮光。
  
  “他们说,你愿意和我谈谈这里的生活。”
  
  她点了点头。
  
  那不是一项符合我口味的工作。当时,我正在写一篇有关老年人在养老院生活的小文章,对于老年人最后必须以这种凄凉的方式结束人生,我很恼怒。
  
  我走进大厅,与养老院的医生谈话,提出要关怀我们的老人、给老人最后的日子以尊严的要求。然而,我却心痛如绞。这已经成了一种痛苦、悲伤的考验。陷在自己世界里的这些老人,孤独易怒、语无伦次、精神恍惚,他们会紧紧抓住你的手臂,孩子般苦苦哀求:“爸爸,爸爸,带我出去,我想回家!”所有这一切冲击着我,把一种深深的、难以平息的疼痛贮满我的心。
  
  每走一步,我的眼睛都涌出泪水,我对冷漠的社会、大自然的残酷方式和生命的遗憾,恼火至极。而我心中的泪水不足以涤净我的愤怒与悲痛。
  
  “你应当与艾丽斯谈谈。”护士说,“她会给你看一些东西。”
  
  我勉强同意了。
  
  现在,我就在艾丽斯的身边。她说:“早上好!”但她的眼睛仍然凝视窗外。不愿意打扰她,我在一旁保持沉默。
  
  “看!”她终于开口说话,手指向窗外。下面车水马龙、车流喧嚣。对一个永远不能再站起身投入其中的人来说,那是刺耳的声音。我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出去,远处是一座大教堂的圆顶。
  
  “它难道不美吗?”艾丽斯说,“我每天都来这里观赏日出。我已经走遍了全欧洲,看过了巴黎圣母院、圣彼得大教堂和佛罗伦萨的教堂,但没有比它更美的。而且,我每天都能看到它。”
  
  我望着窗外。太阳自教堂圆顶的边缘一跃而出,世界瞬间被柔和的浅粉曦光笼罩起来。阳光映在艾丽斯的眼镜上,我看见她的眼里盈满晶莹的泪花。
  
  我们简短地交谈了几句,我记了一点笔记。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正在一起分享大教堂、黎明和灿烂的晨曦。
  
  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动情地说:“这难道不是一份礼物吗?”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来的时候,以为会悲哀地看到她人生萎缩的地平线,并为她失去的梦想和她的日子被一扇小窗框定而哭泣。但这都是我的眼泪。艾丽斯的眼泪,是为美而流。从她的窗子,她接收到黎明的伟大精神。
  
  我经常想起艾丽斯。她是一位艺术家。法国印象派艺术大师克劳德·莫奈曾经坐在一扇窗前,静静地描绘一天中不同光线下的鲁昂大教堂。艾丽斯做着相同的事情,但她是用心灵的色彩作画。
  
  那天我离开时,有了根本的改变。我欲把艾丽斯墙壁之内的尺方空间定义为监狱,她却想把那一天当成礼物赠送给我。我欲看到限制,她想为我展现希望。
  
  艾丽斯就这样从时间和空间的间隙里,捕捉到一刻。她又虔敬地捧着它,奉献出来。在我们短暂的心灵交流里,我们一起享用了它。
  
  当我返回大厅的时候,建议我去拜访艾丽斯的那位护士从办公桌上抬起头。
  
  “她给你看了什么吗?”护士问。
  
  “是的。”我轻声回答。
  
  “她的窗户?”
  
  “是的。”
  
  “正如我所料!”她欣慰地莞尔一笑,低下头继续工作。
  
  我脚步轻快地走入清晨,心中有一轮温暖的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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