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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一包女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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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邮政局工作。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寄包裹的人不多,而那个女人常常来。她是我们胡同口卖煎饼的,四十岁的样子,个子很矮,嗓门挺高。
  
  起初,我对她有些不屑,甚至反感,每次,她都寄一些不值钱的杂物,如帽子,毛衣,电池,汤匙,饼干,咸菜等,还总丢三落四。
  
  有一次,她把包裹拿到邮局,发现落了一样东西,匆忙跑回家,拿来一双厚厚的棉袜子。
  
  她封包裹的时候,我忍不住劝她:“不如直接寄点钱回去,让他们自己买,何必寄东西,邮费这么贵。”
  
  她叹口气,说:“老人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让别人去买,常常是东西没买来,钱也不见了。”
  
  “给你父母亲寄吗?”我有点好奇。
  
  “我妈。”她轻轻地说。
  
  后来,我看出来了,包裹一定是寄给她母亲的,只有女儿对母亲才会那样细心周到,生怕少了。比如有一次,她要寄一些奶粉和豆腐干,自己带来的箱子太小,挤了半天,还有两袋奶粉塞不进去。我告诉她,有大一点的箱子卖,一个七元钱,她犹豫半天,托我帮她看东西,自己跑向邮局对面的商店。
  
  我以为她要再买什么,却见她指着店门口的空纸箱,跟店主说着什么。原来,她想要大纸箱,店主摇摇头,没有同意。就这样,她焦急地跑过一家家商店,小小的个子,零乱的头发,破旧的外衣,我看着,心里忽然有些感动。
  
  其实,少寄两袋奶粉也没什么,以后可以再寄。况且,她的经济那么拮据,少寄几次,想必母亲不会埋怨。
  
  后来,她高兴地找来一个破纸箱,问我能不能用,它那么破,肯定不能用,我怕她失望,帮她在箱子上密密麻麻地纏了一些透明胶带,费了半天劲,总算能用了。看着打好的包裹,她一个劲地说:“你真好,多谢你了。”
  
  “不客气,”我说,“老太太有你这么孝顺的闺女,真有福气。”
  
  她叹了一口气,说:“几年见不到母亲一面,哪敢说孝顺。老太太想我想得眼睛都瞎了。唉,天大的不孝啊。”
  
  “几年都没回去吗?”
  
  “回去一次就是几千元,卖煎饼一年赚的钱,也不够回一次家的,回不起啊。”
  
  她眼里流露出无奈和悲伤,让我这个旁观者感到难受。
  
  每次路过胡同口,我都会多买一些煎饼,她的煎饼做得不错,只是利润太薄。她寄包裹的次数越来越多,寄的东西与以往不一样,先是寄营养品,后来寄了几次药。
  
  直到那一次,她拿来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套黑布衣裤,是寿服。
  
  我暗自吃惊,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那一次,她只寄了这样东西。
  
  我默默地办好邮寄手续,把收据递给她。她忽然低下头,说:“大概是最后一次寄包裹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心里一酸,说:“老太太……”
  
  “快要不行了,估计就是这个月的事。”她说着,抹了抹眼泪,“我想打个电话。”
  
  我赶紧把柜台上的电话机递给她,她笨拙地拨了号码,说:“婶子身边不能离人……我不回去了,婶子不行那天,千万告诉我一声,我在这里摆个灵堂,哭她几声。”
  
  挂了电话,她眼睛红红的。
  
  “不是你妈吗?怎么是婶子?”我听着不对劲。
  
  “说来话长了,”她黝黑的面颊上挂着泪痕,“是我继母,按说该叫妈,可是,哥哥姐姐不认她,我就跟着叫婶子。”
  
  原来,她自丧母,父亲再娶时,她才两岁,继母是同村女子,因为聋哑,嫁不出去,三十岁时跟了父亲。继母没有生育,当她是亲生女儿,对她很好。一次,她羡慕同村孩子吃油条,继母就向别人讨要,被赶出来,又跑去另外一家,不知道挨了多少辱骂,才要来半根油条。后来,她出来打工,常年在外,继母想她想得双眼失明。她的哥哥姐姐与继母感情一直不好,谁也不愿意负担她,继母只得独自过日子,艰辛可想而知。家里每来一个人,继母都要上去摸索,看是不是她回来了。她想把继母接到身边,可是,他们那个巴掌大的家,实在无法再容纳一个人。她只能把所有的生活用品寄回去,继母需要的一切东西,她都寄。就这样,她养了继母十几年,还是觉得内疚和自责。现在,继母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估计将要寿终正寝。
  
  “不过,感谢老天爷。”她说,“她身体不好,居然能活到七十岁,我真是知足了。”
  
  听着她的话,我也感到难过,她已经做到能力的极限。我忽然想起,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没去看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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