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初春，你走了，心空了

我问过姥姥，笨笨究竟大我多少岁。
　　
　　“它啊……我想想，你出生的时候啊，它是三岁。”
　　
　　“那就是比我大三岁咯？”
　　
　　“也不是，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的七岁，它比你大二十一岁。”
　　
　　我点点头，回过头望着地上的白色小狗。它通身雪白，只有两只耳朵是黄色的；它喜欢把自己卷起来，再把头藏进蓬蓬的尾巴里；它大概是眼睛最大的一只狗了吧，反正我没见过哪只狗的眼睛像它这么大。
　　
　　“那我出生之后，它看见我是什么反应呢？”
　　
　　“好奇呗，”姥姥说，“就围着你转，闻闻你，在你旁边趴着。”
　　
　　笨笨是一只极聪明的狗：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人家给姥姥姥爷礼物它不会咬，若是它看见别人拿走姥爷送给人家的东西，它就会围着人家叫个不停；它从来不会跟着陌生人跑，不会吃陌生人给它的东西；它会握手，会打滚，会撒娇；看见我哭了会过来挠挠我的手；看见我买了冬天的烤地瓜、糖葫芦，不管我藏到哪都能找到；它生命的最后那几年，眼睛看不见了，脚也不利索了，还会想办法让我们知道它想去上厕所。
　　
　　有次，姥姥早上出去晨练，习惯性把馒头放到锅里，等着她回来再热给我们吃。可不知道怎么的，锅里没添水，她却把火打开了，我和姥爷还沉睡在睡梦中。后来还是笨笨闻着味道不对，把我姥爷挠醒，姥爷才起床把火关掉。
　　
　　你说，这样聪明的狗，名字怎么会是笨笨呢？它陪我度过了人生的前十五年。后来，在我初二那年，初春的某一天，中午在爷爷家吃饭，爸爸看我活蹦乱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吃饭的时候，爸爸给我夹了一个大鸡腿，然后才对我说：笨笨走了，就是……不是走丢了，是……没了，你懂吧？
　　
　　我现在还记得爷爷当时的语气，他说：哎哟，养了那么多年的狗，怎么说死就死了。
　　
　　爸爸说：可不是吗，最后死的时候听说特别难受，一直梗着脖子叫，最后咽气了，她姥爷半天才把它眼睛合上……
　　
　　我听不下去，把饭碗一推，跑到门外痛哭起来。五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天下午，那個十五岁的小女孩，把自己锁进一个幽闭的小房间里，水米不进，哭到天亮。
　　
　　笨笨是一条狗，是一个宠物，从这个角度说，或许没了它还可以有下一个。可是，笨笨早已不是单纯的宠物，它是我人生前十五年最重要的陪伴——一个人一条狗抢着烤地瓜糖葫芦的冬天，一起出去撒欢的春天和秋天，所有在一起的欢乐，都随它葬在南边的那棵果树下，再也回不来了。
　　
　　笨笨走后，我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再也无法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