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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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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前夕,一帮朋友到酒店聚餐。刚一落座,我就被餐桌上的火柴盒吸引住了。我转动餐桌,把火柴盒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火柴盒呈扁长方形,宽不盈寸,长约二寸。盒子正面印有饭店名字,旁边印有两个几何图形搭建的小房子,房子右上角圆形内篆书一“家”字,让人顿生宾至如归之感。盒子背面印有饭店在石家庄分店的店名、地址、电话等。一个小小的火柴盒,设计颇具匠心。
  
  父母那一代人一直是使用火柴的,我也用过十几年火柴,记得那时一直是“泊头”一个老牌子。上高小后才知道泊头是沧州的一个镇子,我不理解那一根根細细的小木棍是怎么做成的,特别是红红的燐是如何沾上去的,而且一擦哧地一声就亮了,一股子松香味立马钻入鼻孔,心里对泊头油然而生出无限敬意。
  
  我最早使用火柴的记忆,是儿时过春节。爸爸总会给我买三两挂红红的鞭炮,一过腊月二十五,我就偷偷装盒火柴,把鞭炮三个五个地取下来和伙伴们出去放鞭炮。那一声声清脆的爆炸声,伴随着浓郁的硝烟味儿,给贫困的童年增添了极大的欢乐。那时家家都舍不得多买爆竹,我们更舍不得整挂放,每天放几个解解手痒,这样的快乐可以一直持续到过完元宵节。有时候我会想,贫穷和苦难真是一笔特殊的财富,或者它是一种参照,教给你知道什么是欢乐,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挫折,什么是坎坷。
  
  乡村的生活,一年四季总是忙忙碌碌的。每天晚上,妈妈取出火柴,一团火苗便把煤油灯点亮,屋里瞬间成为一个光明的世界。我们姐弟几个头碰头,挤在桌子上写作业,妈妈借着漏出的灯光穿针引线,为我们缝补衣裳,那应该是世上最美丽的画面。一个晚上接一个晚上,仿佛妈妈的针线活儿和我们的作业永远也做不完。只要油灯亮着,母亲的手就永不闲着。再难的日子也难不倒母亲,一针一线,母亲把家里的光景缝得暖暖和和、厚厚实实。斗转星移,煤油灯朦胧、柔和的灯光,永远闪烁在我的记忆深处。
  
  儿时的火柴,二分钱一盒,百根装,经济实惠,物美价廉,但并不是家家都能用得起的。小时候,我家里的生活条件在村里算比较好的,父亲在公社供销社当营业员,薪水虽不高但月月有进项,细碎不言的零花钱还是有的。那时生产队一个工值也就一两毛钱,家里缺劳力的人,一年下来手里几乎拿不到钱,真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邻居大娘时常拿根劈柴来我家引火做饭,大娘小脚走得慢,不等踮回家火就灭了,常常往返三四趟才能烧着灶火。这时我娘就找出满满一盒火柴硬塞到大娘手里,好几次我看见大娘是哆嗦着手接住的,像是欠下了天大人情似的。大娘家猪圈沿上栽有一棵杏树,每年麦收杏黄时,大娘总要端上一瓢杏来串门。清贫、简朴的生活,因一盒小小的火柴而引申出无限的温情。大娘虽大字不识,但她的骨子里一定有知恩感恩、念人之好的传统文化基因。一盒火柴,一瓢甜杏,传达的是邻里之间的一份礼遇,一份尊重,一份敬意,一份感情。
  
  印象中爷爷从来不抽烟,可生产队上工时,他每天怀里总会揣着一盒火柴。他知道乡亲们的衣兜里,没有几个装得起火柴的,也并不是每个人随时都带有火柴。劳动间隙,想抽烟忘带火了,有人就会找爷爷借火。这时爷爷便孩子般灿烂地笑了,小心翼翼地擦着火苗,依次把伸到跟前的烟袋锅、喇叭筒一一点燃,同时也点亮了乡亲们朴实、纯净的微笑。看到大伙儿津津有味地喷云吐雾,他老人家心里仿佛有巨大的满足,劳动的疲惫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当年大伙儿围拢在一起,尽情地享受爷爷点烟的场面,我便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生产队,回到了乡亲们中间。我在一遍遍回味,一盒火柴带给卑微的爷爷被乡亲们众星捧月般的敬仰和尊重的幸福感。
  
  在自动打火年代,还有谁能像爷爷一样,用一团小小的火苗,点亮乡亲们的感动和敬重。爷爷、父母早已经作古,但他们留下了耕读传家的文化根脉,留下了真诚厚道做人操守。他们操劳了一生,辛苦了一生,也穷困了一生,但他们在精神上、在灵魂上却是富翁。
  
  爷爷、父母,两代人的气息渐行渐远,故乡大地的气息在儿孙辈眼里也越来越陌生。酒店里一盒精致的火柴,亲切的火柴杆,芬芳的小火苗,古老的松香味,一下子点燃了我窖藏已久的眷恋和思念。这真是一次美丽的遇见。
  
  真怀念在小山村里生活的那段岁月,真想在贴身的衣袋里,再揣一盒朴素、温和、憨头憨脑的“泊头”火柴,像爷爷一样,小心翼翼地擦亮温暖的火苗,点燃亲情和乡情,点燃故乡土地浑厚绵长的气息,点燃漫山遍野的庄稼和草木清新芬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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