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读者文摘 > 文苑 > 古老誓约

古老誓约

推荐人: 来源: 阅读: 4.75K 次
古老誓约

平平正在念大学一年级,她母亲已经病了很久。终于有一日,接到电话,赶到医院,刚好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平平于是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全世界的亲人,只剩下姑母一人。
  
  下半年,章家兴就同平平疏远了。他没有讲理由,只是越来越冷淡,同时又和其他女同学约会,好让平平死心。
  
  平平保持缄默,住在姑母家的她患上抑郁症。黄昏饱餐一顿,打开电视,昏昏欲睡……平平胖了许多,也不再讲究仪容,整个冬天邋里邋遢。
  
  姑母看不过眼,略劝过两次。平平只是赔笑,完了故态复萌,动静似一名懒汉。
  
  1
  
  若不是为着讨好姑母,她情愿在沙发上躺一辈子。
  
  平平不是不感恩的人。倘若没有这个独身的姑母,她的遭遇会更惨。大学还有两年才能毕业,此刻经济未能独立,一饮一食均需姑母照顾,也不能太放肆,太让她失望。
  
  平平叹一口气,淋了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姑母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姑母把车子开到郊外,平平同自己说:看,太阳还不是照样升起来,世界末日并未来临,何必闷在家中自寻苦恼。姑母冷眼旁观,不禁露出一丝宽慰的微笑。
  
  “我们到底去哪里?”平平问。
  
  “于夫人府上。”
  
  平平没听说过这个人,便问:“谁是于夫人?”
  
  “是一位预言家。”
  
  “什么?”平平怔住,内心大觉好笑,“姑姑,没想到你如此迷信。”
  
  “我开始也以为于夫人是江湖术士,后来证明她是位异人高士。”
  
  “我不相信,”平平纳罕地说,“她一定另有目的。”
  
  “一则她不收费,二则她已经隐居,三则她不时常开口指点迷津,有什么目的?”
  
  车子驶进一条私家路,路尽头是一列小小的花园洋房。姑母来到其中一间门口按铃,一位发如银丝、面容端庄的老妇前来应门。
  
  屋子里光线明亮,没有水晶球,没有扫帚,没有黑色大氅,也没有扑克牌。老佣斟出香茶,平平觉得屋内气氛平和,不禁伸伸腿,松弛下来。姑母与于夫人闲话家常,平平走到一角,抱起一只在晒太阳的玳瑁猫。
  
  平平听见于夫人跟姑母说:“平平这女孩子没有少年运。”姑母苦笑:“这我相信。”
  
  “但是她会熬过去的,过十年左右,她会嫁一个很好的丈夫,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平平大奇,她一直以为预言家在谈及未来之前,非得拉长面孔,装神弄鬼一番不可,但看于夫人的姿态,简直同闲话家常没什么两样。就如此轻描淡写便道尽他人的一生?
  
  “十年后?”姑母问。
  
  “不错,在这之前,平平得吃一點苦。”
  
  “是怎么样的苦?”
  
  “不要担心,她可以应付,各种经历只会把她锻炼得更坚强、更聪敏,当幸福真正来临的时候,她会懂得珍惜。”
  
  姑母说:“这十年里,我会好好照顾平平。”于夫人却顾左右而言他。
  
  平平缓缓走进会客室,于夫人凝视着她,问:“你可相信我的话?”平平说:“我相信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苦处。”
  
  于夫人笑了:“讲得很好。”
  
  平平问:“一定要待十年之后,才会遇见那个对我好的人?”于夫人点点头。
  
  “他不是本地人?”平平简直无法把好奇心压下去。“他是本地人,姓梁,住在油麻地,家里开米庄。”于夫人答。
  
  平平骇笑。
  
  吃过点心,姑侄俩便告辞,于夫人送她们到门口,平平趁机问:“他叫什么名字?”
  
  于夫人微笑:“他叫梁建国。”
  
  2
  
  从那天起,平平像是换了一个人,她决定重新振作,把耽误的功课从头拾起,再次尝试去认识新的朋友,唯一可惜的是,身形不复苗条。
  
  但生活刚有点起色,姑母就病发了。似有预感,她同平平说:“难怪当日我同于夫人说想与你相依为命的时候,她不置可否。”
  
  姑母进入医院动手术,平平暗地里找到于夫人家去,她想知道更多。可这一次,来开门的是一名少妇。于家搬走有好几个月了。
  
  平平呆了半晌,内心苦涩,兴致索然地回家。
  
  姑姑在三个月之后离开了她。这次沉重的打击反而使平平镇静下来。
  
  她不但要应付功课,还需照顾自己的起居。还在报馆找了一份晚间兼职,做到十二点才能下班,第二天清早又要起床。公寓已经退掉,住到宿舍去,加紧申请助学津贴,到处奔波,心力交瘁。
  
  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她实在忍不住,乘车到油麻地,找到那一列米庄,逐间问过去。她并不完全相信于夫人的话,但这一段日子她所承受的压力实在已经超过她的负荷,她想知道是否真有梁建国这个人,他仿佛是她唯一的救星。她对每一间米铺的伙计说:“我找梁建国。”有人答:“我们老板姓庄,到泰国办货去了。”也有人笑:“没有这个人,连伙计都没有姓梁的。”
  
  走得累了,平平深深叹息,当日应该追问于夫人梁氏的宝号叫什么。
  
  最后,平平来到一间叫和利隆的米庄。
  
  她说:“我找梁建国先生。”一位中年妇女前来打招呼:“哪一位找梁建国?”平平大喜过望:“你们姓梁?”那位太太上下打量平平:“不错,我们姓梁,建国正是小儿。”
  
  平平鼻子发酸,神色异样:“请唤梁建国出来。”
  
  平平紧张得不得了,她要见到他了,他注定是她未来的配偶,即使还要再等十年,也可以先同他做忠诚的朋友——他可以听她倾诉,为她分析问题,分担她的压力。平平紧握双手,等了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问:“谁找我?”
  
  平平吃一惊,蓦然回首,只看到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那男孩圆脸杏眼,稚气未除。
  
  平平的双眼睁得老大:“你是梁建国?”
  
  小男孩还顶不耐烦:“我正看卡通节目呢,你为何找我?”
  
  平平耳畔“嗡”的一声,强作镇定。错了,于夫人的预言不对,十年后,平平已经三十出头,这名小小梁建国却不过十六七岁,怎么可能!平平连忙站起来:“对不起,我找错人了。”她脚步虚浮地离开了米庄。
  
  回到宿舍,出了一身汗,又累又急,忍不住大哭一场,了结此事。
  
  3

赞助商

赞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