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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不“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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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没有一个人是愿意速朽的,无不期盼留芳千古,永不磨灭。
  
  一个人要不磨灭,就必须饱受磨砺。人的聪明才智与坚强意志得从磨砺中来。元代无名氏《合同文字》第二折中言:“我可也为甚的甘受贫,不厌勤,抵多少策顽磨钝,也只为不如人,学做儒人。”鞭策愚顽,磨砺迟钝,应是一个人的常修之课。只有磨砺,才能常磨常新,精神境界也就“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说到磨砺,不禁想起了家乡的石磨。童年时,祖母让我猜谜语:“石山上,石山下,石山腰里飘雪花。”是的,谜底为石磨,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是指磨盘磨出的面粉、大米粉等。推磨的活儿是非常沉重的,此谜语却很美,其中寄托了乡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冀与期盼,甚或闪现着乐观主义的光华。
  
  正如这则石磨谜语一样,对家乡磨盘的记忆,有推磨的艰辛,也有收获的快乐——物质上的,精神层面的。儿时的推磨主要是在麦子收获后,其次是春节前。将麦子磨了,做麦面糊糊,如要想将生活改善一下,就擀一次面条,或做一次馍馍;春节前,则是将麦芽、浸泡过的大米和豆子等磨了,熬成麦芽糖和打豆腐等,忙碌地准备年食货。
  
  有一天晚上我推磨,一圈又一圈扶磨棍而转,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了,突然被吓了一跳。原来推着磨,两眼打起架来,手扶着磨棍,脚下机械地随磨的转动移走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只听“咔嚓”一声,我碰撞到磨棍上,打了个趔趄,一个激灵,困神顿时逃之夭夭,清醒后的我便重新推动起磨盘来。
  
  我问给磨子喂麦粒的奶奶:“推磨这么费劲的事儿,人为什么还会睡着呢?”奶奶说:“推磨单调啊!”奶奶的话,让我顿时明白:周而复始转圈儿的事,没起点没终点,或者说起点就是终点,最是乏味的。生命在于别出心裁,别开生面,另辟蹊径,这样才能有激情,才能保持精力旺盛。
  
  那天,我和奶奶先是把小麦磨成面粉,接着磨炒熟了的大豆,我忽然觉得好轻松。原来是祖母将大豆成把成把地往磨眼里喂,豆子多是磨成两半,这磨成两半的大豆是用来做豆豉的。祖母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费劲得到的是细腻,轻松获得的只能是粗糙。
  
  那年,我正在跟伯父学木匠手艺,由于图轻松、敷衍了事,做出的凳子没几天就掉腿了。祖母是用推磨的事告诉我:认真、吃力,才能出细活。
  
  人生是一场吃力的细细磨砺。还是早在6岁时,一次生产队要磨面,做馍馍给正在水利工地上做活的人们吃。那是一副大石磨,负责这项工作的湛婶见我耍着,让我去赶拉磨的驴,报酬是中午我到队上的食堂领4个馍馍。我扶着磨棍,在暗暗的磨房中跟在驴子后面转,足足转了4个多小时。当我去领馍时,食堂的保管员却只给了我2个挺小的。不甘心的我去找湛婶,她给我要回3个大了许多的馍。
  
  祖母后来知道了这件事,说:“湛婶倘若要不来馍也未必不能接受。”祖母问我,“你知道这馍馍名字的来历吗?”没等我回答,祖母又说,“开始时人们叫它磨磨。”
  
  当时以为祖母只是开导我才这样说的,长大后知道祖母的话并非信口而言。明代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丹铅新录四·饆饠》说:“今北人所谓磨磨,乃面为之者,南人罕能修治。”清代厉荃《事物异名录·饮食·饼》言:“唐小说:宰相有樱桃饆饠。北人呼为波波,南人谓之磨磨。”此说告诉人们馍馍的香甜是因为磨砺的苦涩而来。
  
  磨盘的齿为人字形,也形象地说明人生本是一场磨砺。在我们家乡有一个传说:因为世界动荡,一部落只剩下两兄妹。眼见部落要从世上消失,妹妹说,哥哥,我们成亲吧!山上有一副石磨,哥哥说,将这副石磨的阴阳两扇从山上滚下去,两扇磨盘依然合在一起,我们兄妹便成亲。
  
  说着,哥哥将石磨侧竖起用力往下一推,石磨便骨碌碌滚下山去。没滚多远两扇磨盘就分开了,兄妹俩的心都凉了。就在离山脚不远时,两扇磨盘悠悠晃晃地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极为凄婉而美丽的故事,真实与否并不可知,但它至少说明了一个道理:是石磨哺育绵延了人类。
  
  “千里之差,兴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漫漫岁月印在石磨人字形的纹理中,每一处深入肌理的印痕中,都沉淀追求道德的重;每一条边角的线条中,都盘结着探索智慧的深。守住根本,葆住一份真,经受住敲打磨砺,或许你也就千古不磨……

千古不“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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