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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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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得一袭素白汉服,淡灰交领,清浅大袖衫,绣着红鱼游戏,桃花惊梦。衣衫有名字,叫作桃花鱼。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轻声念出一句诗,惊觉还无桃花可探,便披上外衣,在里头穿着桃花鱼,去赏白梅。在山前站定,伸手,广袖垂落,如蝶翼,如白鹭展翅,袖上的鱼和桃花栩栩如生,沾上几粒小白梅,当真是应了那一首《渔歌子》。
  
  就像那素衣,明明已经净得脱尘如仙,偏偏要点上红鱼和花,好似女子染胭脂,不会毁了那干净半分,倒是妍丽了,添些活泼泼的生气。
  
  桃花与红鱼,本身就美,何况寓意。或许太过于美好,饶是自长成来便不再在意招摇颜色的我,依旧对这素白衣衫间一点红,有了不一样的心动,像是少女在少年瓷白如雪的面容上,留下的微微唇红;又像是落花悠悠在池中央,泛起的一圈圈碧波涟漪,无限荡漾,无限清美。
  
  桃花鱼,桃花鱼,总能在绢子、碗底、衣裳、妆盒,画作上见到。每每此时,都要感叹当今有人能将一器一皿,一羹一汤,一室一瓦,胭脂妆奁,衣衫书籍,做得如此古意隽永,意义深重,当真是有一颗极其温柔美好的心的,所以愿意祝福世间。
  
  桃花鱼,花即美意至,鱼则有存余。
  
  小时候过春节,喜欢往楼下人家去,不为别的,只为了她家小厅的迎春与桃花,还有门边鱼缸里新添的两尾红鱼。自家的春节过得素朴简单,只在吃食上有鱼,最烦琐,是贴了窗花,虽也是岁岁有花年年有余的好意头,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那含苞或盛开的真的花儿呀,少了这样生动到心里的美,纷繁妖娆的花,就那样俏生生地立在枝头,像姑娘云鬓的发簪,闪着光泽似的,一下,就照亮了整个春天。到了夜里点上灯,花影幢幢映在墙上,映出几分水墨画卷的味道,有人来访,会凝神在面前,而朝人问一句:“你这画卷儿,是用桃花香墨做的吗?”后头有人笑答:“是呀。”
  
  要内心装有多少的美好,才能年复一年地种花养鱼,以不素朴,也不繁杂的动姿态,来表达有多企盼年年运气至,岁岁有余粮,而这样的心思被我不自觉染上。等到他们搬走,我便一直磨着母亲去买花买鱼,养到颓败老去,也美也欢喜。
  
  思及此,见案前缺了许久花与鱼,动身去买,不料吃了闭门羹。回程时碰见拎着小香囊兜售的阿婆,香囊上贴着茉莉、栀子、玫瑰、桃花等标签。忽然想起适才读到的花事:有一次在地铁口遇见一个卖栀子花的老太太,满头银发,一口苏白。同她闲聊:“阿婆,侬年纪那么大了怎么出來卖花啦,辛苦伐?”“哎哟,你不懂,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不生在阿婆的时代,不知这句简单却明亮的传说,是从哪里生长出来的,素雅得要人心颤。为了来世自己不会知晓的美,于是今生心甘情愿卖花,如此多情,又如此执着于美。卖香囊的阿婆,是否也是因为这样俏丽而美好的传说,出来卖花拾香的呢?
  
  若是,真想对阿婆说,其实您今生也很美,美入骨啦。
  
  近来与桃花鱼似有缘。
  
  给苏姑娘寄去桃花酒。酒瓶子是古时的小小酒坛子,粗糙的纹路,却是桃花的颜色,粉嫩至极。喝光了酒,还可以插花,盛月色,为生活平添几分儒雅。我在信中写,知你案前有鱼,赠你晴天有酒,只管饮花,冥思鱼。
  
  送酒复还来,又给人赠一款胭脂,青梅陶瓷盒子,嫣红桃花膏子,抹两腮、眉眼、唇,媚而不俗,魅而不惑。恰好姑娘余姓,我赠桃花胭脂。
  
  当时无意,如今细想,这含义真令人欣喜。
  
  回老房子,吃食间分到一羹汤,素雅白瓷,碗底画一尾鱼,半瓣花,一笑一仰间,若溪水入喉,饮尽这世间纯良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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