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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神潦草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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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牛是牧童的坐骑,马是少年的坐骑,仙鹤是神仙的坐骑……驴是唐朝诗人们的坐骑。
  
  大唐的驴子真多呀,孟浩然的驴、贾岛的驴、孟郊的驴……李纯甫的《灞陵风雪》中,“蹇驴驼着尽诗仙,短策长鞭似有缘。政在灞陵风雪里,管是襄阳孟浩然”,清晰地传递出诗人们骑驴的“嘚嘚”声。杜甫中年应举不第,被迫到长安干谒求仕,骑着驴从早到晚拜访达官显贵,过着近乎乞讨的辛酸生活。他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中写道:“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我喜欢古人细雨骑驴入剑门的赶路姿势,老祖宗朴实的交通工具,有它千年的美感……有个性的人,他们坐在自己的坐骑上,或桀骜不驯,或热情豪放。
  
  《儒林外史》里说,大画家王冕小时候放牛,经常骑在牛背上。后来稍大,遇着花明柳媚的时节,他乘一辆牛车,载了母亲,戴着高帽,身穿阔衣,拿着鞭子,口哼小曲儿,在乡村、镇上、湖边,到处玩耍。王冕是个孝子,也是逍遥客。那时候,牛是王冕的坐骑。
  
  马是少年的坐骑。少年骑在马上,耳畔呼呼生风,衣袂飘然,追赶一溜烟奔跑的羚羊,追望在天空中绚丽绽放后转瞬即逝的烟花……
  
  仙鹤是神仙的坐骑。《相鹤经》云:“行必依洲屿,止必集林木。盖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也。”故有“仙羽”“仙客”“仙骥”之谓,传说中的“三乔乘鹤”“丁令威化鹤”尽与此说相关,而东晋奇书《拾遗记》中“群仙常驾龙乘鹤”的刻画则更为生动。
  
  需要说明的是,在众多的骑乘工具中,驴不单单为唐朝诗人所钟爱,也适合在所有年代,做一个中年人的坐骑。或者说,人过了40岁,就应该骑驴。驴行进的节奏很缓慢,适合养身静心。在驴背上摇晃着,才会有时间琢磨那些难以琢磨的问题。也可坐驴车,正因为驴蹄“嗒嗒”,辇车“嘎吱”,人生的顿悟,才于驴车上偶得。诗人的灵感来源于酒,思维跳跃,哲学则不同,需要冷思维。在没有喧哗和追逐的驴车上,什么事情都可以想,什么事情都不用着急,便于冷静地理性梳理,赶路倒在其次。
  
  陌上骑驴,宜在农历二、八月。这时候和风拂面,心旷神怡,虽不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倒也悠闲自在,野草闲花看得真切。陌上骑驴,宜走亲戚。驴负布囊,里面装满山货果蔬,一副平民百姓的世俗做派。
  
  黄胄画的《群驴图》中,一只只驴子竖耳蹶蹄地撒欢。有一段时间,黄胄与驴相依为命,以其为友,甚至路过酒馆时毛驴就会停下来,直到黄胄从酒馆微醺而出,小毛驴才蹄声轻叩,重新上路。驴通人性,会顾及主人。
  
  赵本夫的小说《卖驴》中,那匹大青驴趁主人犯困迷糊酣睡之际,半道上被异性吸引,一路尾随那头草灰驴到了不该到的地方。主人很气恼,就暴打驴。那头驴其实不应该挨打,因为人也有類似的经历。
  
  驴的长相有些滑稽,谈不上端庄,也不严肃,人骑在它背上,形神潦草。
  
  骑驴是一种姿态。形神潦草,而非潦倒,就像写字,洒脱、自乐、随性,又不加修饰。
  
  有人看过了五彩缤纷,经历过熙攘和喧哗,渐渐归于平静。这时候就想,有一头驴,沿着油菜花掩映的乡村阡陌缓缓而行,走进恬淡的时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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