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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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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为安

血雨腥风、危机四伏的战乱年代,面对一个从天而降的重伤小兵,一群小人物做出了最朴素也最勇敢的抉择……

1.不速之客

  1941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天气特别炎热,二牛和媳妇秋叶吃过晚饭,汗珠还不停地从脸上滚落下来。秋叶见儿子小牛已经入睡,就来到院中,往大木桶里添了点水,想洗个澡解解乏。她脱了衣服,钻进水桶,闭起眼睛,只觉得一阵舒畅。

  过了片刻,秋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丈夫二牛拿毛巾来了,眼都没睁,说道:“放桶里吧。”

  对方没答话,秋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看,眼前这人的个头比二牛矮不少,他不是自己的丈夫!秋叶立刻喊了起来:“流氓啊,流氓,当家的,有人偷看我洗澡!”二牛听到呼声,从屋里飞奔出来,一看,院中果然有个陌生人正扶着木桶瞅自己媳妇呢。二牛不禁血往上涌,抡圆拳头就想把对方打个满脸花;不想拳头刚送过去,还没挨着人,只听“扑通”一声,那人已摔倒在地上。

  秋叶慌忙穿了衣服,满脸通红地说:“当家的,快把大门关上,别让邻居看笑话。”

  二牛把大门关了,怒气未消,提着“流氓”的衣领子就往屋里拖:“娘的,敢耍流氓,老子今天好好修理你!”二牛这一用劲,就觉得手上有些滑腻腻、湿漉漉的,难道这流氓刚从河里出来?待把人拖到屋里,拿过油灯一看,二牛不禁变了脸色,只见这人的身上脸上全是血,翻着白眼,样子惨不忍睹。突然,二牛觉得屋里充满了血腥味,再看自己的右手,全是污血!

  秋叶吓得躲在二牛身后,浑身发抖。二牛勉强稳住心神,俯下身,把油灯往这人脸上凑了凑,瞅了半天,回过头来对秋叶说:“娃他娘,是个小兵。”

  秋叶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做了个“八”的手势,低声问:“是这个?”

  二牛点了点头:“嗯,瞧穿的军装,是个八路呢,好像是被弹片炸的,看样子快不行了。”

  秋叶心跳得厉害,问二牛:“那可咋办?日本人说,谁藏了八路,全村都得受牵连。”二牛又看了小兵一眼,咬了咬牙说:“日本人早晚要完蛋。去,拿几块毛巾过来。”

  二牛用浸过热水的毛巾给小兵擦了擦血迹。看得出来,这士兵非常年轻,也就二十来岁。二牛又指了指厨房,秋叶点点头,赶紧生火熬了几碗米粥,小心地给小兵喂下。到了半夜里,小兵醒了过来,可他的喉咙好像受了伤,说不出话,双手却一直比画着。

  二牛知道小兵这是要交待什么,就拿来一张纸,可是二牛一家人目不识丁,家里连支笔都没有。小兵就用手指蘸着鲜血,哆嗦着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二牛和秋叶大眼瞪小眼,那几个字犹如天书一般,半个都认不出。

  秋叶瞅瞅熟睡的儿子小牛,眉头拧成了疙瘩:“小牛才四岁,还没念书,也不识字,怎么办?”二牛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明天你拿着这张纸,叫上过学的小孩认。”

  秋叶点了点头,忽然又摇头道:“不行,小孩的嘴没个把门的,用血写的字会招来是非。”

  秋叶虽然不会写字,可脑瓜挺聪明,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拿出那张写着血字的纸,瞅了半天,觉得记牢靠了,就划了根火柴把纸给烧了。然后秋叶找到了邻居家的一个孩子,把他叫到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小兵写的那几个字。小孩瞅了半天,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先生没教过。”秋叶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正在发愣,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写这几个字干什么?”

  秋叶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来人是村里的土郎中周卡莫。自己想事想得出了神,竟不知周卡莫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慌忙掩饰道:“哦,没、没啥,写着玩的。”

  周卡莫瞅了秋叶两眼,怀疑地问:“写着玩?小牛他娘,你啥时候会写字了?”

  秋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这哪是字啊?我、我画着玩呢。”说着忙用脚在地上一阵乱踩,把字迹给抹没了。

  周卡莫虽然也不识字,可他的儿子上了几年学,识的字数巴数巴也能装一筐。他回到家,觉得这事挺蹊跷,好在秋叶“画”的那些字他还记得两个,就把儿子叫到院中,自己拿了根树枝,凭着记忆,把那两个字“画”了出来。儿子往地上瞅了半天,说出了两个字,周卡莫一听,吓得差点瘫坐在地。

  再说秋叶回到家,二牛忙问她字认得怎样了,秋叶懊恼地说,字没认出来,反倒叫周卡莫撞见了。二牛一听,急得直拍大脚:“坏了坏了,周卡莫鬼精得很,他不识字,可他娃识字啊!”

  秋叶咬了咬嘴唇,说:“他不一定记得字怎么写。”

  二牛急得直跺脚:“你能画出字,他就不能?这事要坏。”

  秋叶也急了:“那可怎么办?”

  两人正在着急,这时,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二牛给秋叶使了个眼色,两人忙把安置小兵的木床抬到了后屋,接着秋叶来到大门前,轻声问:“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我,周卡莫。”

  秋叶的心“咯噔”一下,吓得两腿发软,她哆嗦地问:“什么事?”

  “大事,天大的事!快开门!”门外的声音很急切。

  秋叶只觉得两眼一阵发黑,这门开还是不开?

2.风波陡起

  秋叶正在犹豫,二牛也来到了门边,他看了一眼妻子,咬咬牙,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周卡莫闪身进来,随手就把大门关了。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道:“家里没人吧?”秋叶瞅瞅二牛,没吱声,二牛瞅瞅周卡莫,也没回应。周卡莫叹了口气,说:“我是问,没外人吧?”

  二牛不知周卡莫什么意思,就支吾道:“你有什么事?”

  周卡莫把两人叫到屋里,卷了根旱烟,“吧吧”抽了两口,却不说话,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二牛忍不住了,试探地问周卡莫:“你来,到底有啥要紧的事?”

  周卡莫猛吸几口烟,小眼睛眨巴眨巴,说:“你们两口子都不识字,可小牛他娘咋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呢?还叫小孩认。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回到家,把那字给娃画了出来,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字?”

  二牛和秋叶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齐声问:“什么字?”

  周卡莫的表情很是凝重,一字一顿地说:“埋人!”说完,他斜了二牛一眼:“人命关天啊,说实话吧,是谁杀了人?”

  二牛一下愣住了:“啥字,埋人?不会弄错吧?”周卡莫摇了摇头:“不会错!”

  这下,二牛脑袋绕不过弯来了,小兵写“埋人”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死了后叫我们帮着埋?这事儿他不说,别人也不会不管呀,他为啥那么急切地用血写字?埋人,埋的到底是谁?

  三个人一时都不说话了,这时,后屋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响。周卡莫打了个激灵,问:“谁?”

  二牛和秋叶互相看了一眼,二牛勉强笑道:“是俺娃小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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