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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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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找到老陈,想出高价请他帮助驯鸟,结果遭到婉拒。
  
  在我们繁荣小区,大家都知道老陈喜欢养鸟,而且能把小鸟驯得服服帖帖,比如:他让小鸟站在肩膀上,小鸟就稳稳地站在那里,对逃生的机会置若罔闻;他驯养的八哥能开口讲话……但他与鸟的背后故事,鲜为人知。
  
  老陈第一次去花鸟市场买鸟,听信了卖鸟人的忽悠,买回两只鸳鸯鸟,眨眼过去了两三个月时间,这两只鸟儿一声不吭,任凭怎么逗引,就是不叫唤一声,成了一对哑巴鸟。他找到当地养鸟的老把式取经,人家告诉他,你上了卖鸟人的当,鸳鸯鸟一般是一只单独饲养才会叫出美妙的声音。两只鸟同居一笼,有了伴,自然不肯出声叫唤。他恍然大悟,立即将两只鸳鸯鸟分开笼养。原指望分开的鸟儿能开口唱歌,取乐解闷。但这两只分开的鸟儿,仿佛吃了砰砣铁了心,你添料它啄食,你加水它畅饮,吃饱喝足,抖抖翅膀,上蹿下跳,依然不肯亮开金嗓子。这两只死活不叫的鸟儿,使老陈在鸟友面前颜面大失。
  
  如何叫鸟儿开口唱歌?老陈不断地变换着方法训练、引诱,却毫不奏效。学校放暑假了,身为美术教师的老陈,时间富余得很,便外出捉虫子当鸟食,希冀能打动它们的心房。可这两只鸟儿并不领情,你投食它照单全收,想让它开口,没门儿。一天,正在投喂虫子的老陈一拍脑门,有了主意。他每次都吹着鸟鸣音的口哨给鸟儿投食。这一天,鸟儿听到熟悉的口哨声,以为主人又来喂食了,静静地站在食槽旁等候。可这一次,只听到声音,始终不见主人的身影。终于,鸟儿耐不住性子了,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应和着老陈的音调。他从卧室里走出来,像往常一样投食添水。此后,他人藏在卧室吹口哨,只要小鸟不出声应和歌唱,他绝不露脸投食添水,每一次,都是鸟儿败下阵来,因为,它们抵抗不住肚皮的叫唤和美食的诱惑。一段时间之后,只要他一吹口哨,那分隔两处的鸟儿立马扯开嗓子歌唱应和,清脆婉转,悦耳动听,闻之神清气爽,去乏解困,享受着养鸟的乐趣。
  
  老陈养鸟,在于他的驯法与众不同,他在鸟儿的眼里,简直就是魔鬼,不择手段,无比残酷。只有残酷,才能驯服出上等的鸟儿来,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说法同理,那个才叫绝。
  
  老陈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已服务他三十多年,算得上是老古董了。当初,这辆自行车到哪里,都像模特儿一样,能招引无数只眼球,那可都是羡慕的目光。如今,这辆车随便往哪里一架,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瞧上眼。老式车子质量好,老陈一直舍不得将它淘汰,补胆换胎,拧螺丝,紧链条,全部自己动手排除故障,久病成医,破自行车把他锻造成手艺高超的修车师傅。
  
  老陈骑车逛街,一路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像鼓乐队在巡演。但真正吸引人眼球的并不是自行车,而是一只站在自行车龙头或老陈肩膀上的小鸟,那只小鸟一动不动,好似军人在练习军姿,严肃、规范,丝毫不受外在因素干扰。他一会儿将小鸟放在肩膀上,一会儿又让它立在车龙头上,像遛狗一样遛鸟,确实是难得一见,所到之处,惊讶声不绝于耳。不时地有人叫唤:“小鸟,快飞走。”甚至有人挥舞双臂,使坏招企图将鸟儿惊飞。可那鸟儿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让人彻底没招,唯有更为叹服的份儿。
  
  这只鸟儿任老陈摆弄,其中是有秘密的。
  
  老陈去年买回这只小鸟时,邻居阿宝正在训练宠物犬,阿宝向他炫耀,让小狗趴下它就趴下,让它过来它就过来……他说,遛狗太平常了,要遛就遛鸟。阿宝瞪了他一会儿,仰面哈哈大笑,“你就吹吧”。
  
  “你不相信?”老陈开始驯鸟,鸟与狗不同,狗跑了可以找回来。鸟是长翅膀的,翅膀一振飞走,任你如何神通,只能是望尘莫及。话放出去了,他苦思冥想着驯鸟方法,尝试几种,皆以失败告终。其中一次,要不是提前布好网棚,小鸟就逃脱而去了。他围着鸟笼转,嘴唇嚅动,“小鬼子,就没有办法收拾你了?”这天早晨,他又在鸟笼前转悠,突然抬手一拍脑门,冒出了一个主意。
  
  老陈找来一根细麻绳,绳子的一端扎在鸟腿上,另一端系在自行车龙头上,然后推车在院子里转,小鸟从囚禁的笼子里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展翅飞翔,但腿被绳子扎系在车龙头上,刚飞便被绳子牵拉反弹回来,重重地撞在车龙头上,痛得叽叽喳喳地直叫唤。几个回合下来,小鸟摔怕了,站在车龙头上面一动不敢动。后来,老陈又多次训练小鸟,时间久了,它心理和生理形成双重障碍,无论把它摆在什么位置,脚爪都牢牢地抓住附属物。解开它腿上的绳子,把它托起来往上扔,或者吆喝着撵赶,它也不敢飞出去,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彻底臣服。
  
  老陈脚蹬那辆破旧自行车,吹着口哨遛鸟在小县城成为一景。
  
  老陈驯养的八哥能开口讲话,这在小县城可算得上是件稀罕事。
  
  单位同事知道老陈爱鸟,利用出差机会从南方给他带回一只八哥,特地交代,一定要让它开口说话。
  
  驯八哥开口讲话,老陈从未经历过。他向老把式请教,查阅资料,总算摸索出点门道。要八哥开口说话,首先得把它的舌头揉软,掰开它的嘴揉舌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八哥的喙很锋利,被它啄中得少一块儿肉。再说,如果被它发现是自己主人下的手,一定会怀恨在心,影响到接下来的驯服。此事别人又无法替代,必须亲自上阵操作。
  
  老陈妻子是县医院的护士,他找出一件白大褂穿上,又自制了一只面罩把自己的头脸遮挡住,只露出两只骨碌碌转的黑眼珠。他打开鸟笼抓出八哥,伸手去掰它的嘴巴,见有人来冒犯,八哥恼羞成怒,张开嘴巴猛啄。说时迟,那时快,一闪之间,八哥嘴巴乱张,流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原来,老陈借机迅速将一块生姜片塞进八哥的嘴巴,八哥啄人图谋未能得逞,反被生姜辣得喉疼眼痛,自食苦果。他放下八哥关好笼门走开,脱下白大褂,再次走到八哥面前,八哥见到主人,满是委屈,他伸手摸摸它羽毛,以示亲昵关爱。
  
  连续多日,老陈都是身穿白大褂,套着面罩不露真容出现在八哥面前,每次八哥张嘴欲啄,都会被适时地塞进一块新鲜姜片,遭受辛辣的折磨。随后,脱去白大褂除去面罩的老陈又会出现在八哥面前充当好人,给予安抚。后来,八哥只要见到穿白大褂、套面罩的人,立马失魂落魄。老陈将手伸进笼内,它想张口啄咬,却又畏惧姜片的辛辣,唯有在笼内上下蹿撞,惊恐地闪避,终难逃老陈的掌心。见时机成熟,老陈手指沾着烟灰,伸进八哥的嘴里慢慢地揉搓它的舌头,八哥上下颚被手指撑开,动弹不得,任由摆弄。事后,他又脱掉白大褂、面罩进去充当好人,安抚八哥,替它上点消炎药,以防口腔感染,顺便教它说些“你好”、“欢迎光临”之类的问候语。
  
  一天中午下班回家,老陈掏出钥匙打开门,传来一声:“老陈回来了。”他很奇怪,妻子早晨说好回娘家去看望老人,难道人回来了?可听着又不对劲啊!他喊了一声,妻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脆生生地应答。
  
  “你好!欢迎光临!”老陈这一次听明白了,他又惊又喜,这声音来自鸟笼方向,八哥开口说话了。
  
  不过,八哥也会把老陈的隐私暴露出来,几个朋友登门谈兴正浓,冷不防它会来一句,“跪搓衣板、跪搓衣板”、“老不正经的东西”。老陈觉得丢丑,面露尴尬之色,会骂上一句:“这个畜生,就会胡言乱语。”八哥迅速回应:“畜生、畜生,都是畜生。”这是老婆生气将他与八哥一道骂的话,老陈哭笑不得。朋友们先是怔愣着,继而哈哈大笑,几乎要岔了气。
  
  一次,老陈正在客厅收看一档有关拐卖儿童的电视节目,耳畔传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的声音,循声望去,那只八哥正站在笼内冲自己叫唤。他心为所动,拎着鸟笼走到窗台前,打开笼门,将八哥捧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向上一抛,八哥扑打着翅膀,在他面前回旋了一圈,转身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老陈从此再未养过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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