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意林杂志 > 非常故事 > 程小鱼,你可不可以捡我回去

程小鱼,你可不可以捡我回去

推荐人: 来源: 阅读: 1.63K 次

A
  
  一瓶即将丢进垃圾桶的安娜苏香水没剩下几滴,却足以让林米对我嗤之以鼻。“切,程小渔,我看不起你。你这个专捡别人东西的垃圾婆!”
  
  我淡淡地回以微笑。我在想,如果我跟林米一样,在中信大厦上班,月薪四千以上,也许,我也可以学她一样的海派,把欧阳白送给她的安娜苏香水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挥霍掉。
  
  我鄙视自己的吝啬,要是我有个像欧阳白一样的男朋友,我也可以这样干。但是,这样欧阳白会伤心的,我就知道。
  
  我没有跟林米说,我的初恋是在大学时代。也就是她不假辞色地损我“程小渔是个爱情绝缘体”时,我差点儿跟她说了,其实欧阳白就是我日记里的那个匿名的男孩。
  
  林米是知道这么一个人的除了他的名字,她老是很恶质地故意糗我:“程小渔,你白痴呀!只看过一眼的人就能喜欢上他?”
  
  我也不明白,自己着实太容易动情,就像一串鞭炮碰着了火光,噼里啪啦地从头到尾迅速燃烧——在欧阳白捡到我钱包的那个地方,我等了他两个月,傻傻地看着他和同学相携走过,留意他俊逸的脸庞,却鼓不起勇气走过去跟他招呼一声:“嗨,我是程小渔。”
  
  然后有一天,林米兴致勃勃地跟我介绍了她的男朋友。
  
  他的名字很特别,叫欧阳白。
  
  喔,原来如此。我不禁失笑。为了友情二字,我决定把爱情放逐。
  
  B
  
  虽然林米很讨厌我把她扔出去的东西又捡回来,但是大学毕业后她还是和我住在了一起。毕竟,这样的生活她也习惯了4年。
  
  有时候,林米会忍不住跟我开玩笑:“程小渔,如果哪一天我把欧阳白扔了,你会不会把他捡回来呀?”
  
  喔,当然不会。我笃定地摇了摇头,心坎里却是不敢打保票。女人对第一个男人总是难以忘怀,就像被烙印的母牛。
  
  我劝林米晚上不要那么晚才回来,这样欧阳白会担心的。她用很深邃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她说,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我想林米那天肯定是看到我了,她没我近视,我戴着眼镜也只能模糊地认为那个女子很像林米。其时,她正和一个黄毛妖怪一起。双手插在人家风衣口袋里,连衫帽扣在头上,头发又长又飘,看不清楚脸,只觉得像。
  
  后来,林米送给我一只大狗布娃娃,很特别的一种,跟我在那家店门口看到的那只很像。我就是在那里看到林米的。
  
  林米说,她不介意把她的秘密告诉我,反正这种瞒着欧阳白的日子也不久了。那时,我才知道,黄毛妖怪是她公司的总经理。
  
  林米给我看了他的照片。样子倒不怎么样,年龄比我意想中的还要大,有种很别扭的感觉。可林米说了,他爱她,而且她嫁到美国后就可以弄到绿卡。
  
  我笑了,林米的爱到底只是为那张绿卡罢了。
  
  C
  
  我第一次看到欧阳白的眼睛那么明亮,那是因为泪水刚刚洗过。林米走得太过决绝,她把整个天空的痛苦和孤单统统留给了他。
  
  欧阳白就那么默默地坐在我家的门口。没有哭声,可我却明明白白地听到啪啦啪啦的声音。我打开门,搂着他,陪他落泪。两个人承受痛苦总比一个人要来得容易。
  
  我等着林米向我忏悔。果然,三月,一个春暖花开的早上,我接到了她的电话,漂洋过海的。
  
  “Hi,你还好吗?I’mok。”她在那边低笑,带着美国口音的英语给我有些入乡随俗的感觉。
  
  “要叫欧阳白来听电话吗?他现在在我家。”我看着在收拾林米房间的欧阳白,迟疑了。我不确定他的痛苦是否已经被洗涤干净了。
  
  “呵呵,不用了。原来你们……我早就想到了。”她还是笑,只是向来张狂的笑声现在听来却好勉强、好疲累。
  
  我没作任何辩解。不是不想,而是倦了,累了。
  
  林米挂线的时候,欧阳白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我已经把小米的东西收拾好了,有时间的话就叫她回来拿吧。”他说,笑容很疲乏。
  
  他不知道,扔掉的东西林米是不会回来拿的。
  
  D
  
  真给林米给说中了,我决定把欧阳白的爱情捡回来。林米不要的东西,我果然还是舍不得扔掉。
  
  但欧阳白可能不会喜欢“垃圾婆”。如果硬要把他和一个“垃圾婆”拴在一起的话,那么他的爱情得要用很多很多的衣物柔顺剂才能去掉那股臭味。
  
  我说的时候是用洗衣服作为比喻,可是欧阳白听不懂。他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认真地对我说:“最好用薰衣草香味的。我喜欢。”他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
  
  他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摇了摇头。林米说欧阳白是个迟钝的家伙,我认为她说得对。这些天来我都是白费心机了,林米说过欧阳白喜欢喝南瓜排骨汤,我就跑到市场,很自豪地抱回一个大瓜,自以为抱的就是爱情了。
  
  那天,欧阳白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熬那罐汤。他笑我,“上帝说,能喝到程小渔处女汤的人有福了。”言下之意就是我太抬举他了。
  
  猪头,他以为我熬汤纯粹是为了好玩吗?这是爱情!懂吗?
  
  然后,汤汁全白了,慢慢蒸发了,我又加水,继续熬。细细地熬,密密地熬。想象着自己能熬出那么一罐惊天地泣鬼神的南瓜排骨汤来。
  
  那天,欧阳白笑着称赞我说:程小渔,你熬的冬瓜排骨汤还不错。
  
  我晕了。
  
  我真笨,一直以为冬瓜就是南瓜了,正如我一直以为林米不会回来了那样。
  
  E
  
  林米在那头对我说:德州那个四季暧昧的地方,真让她受够了。“你想想,我在窗台上种一盆花,撒了种子就没我的事了,它自己开了谢,谢了开,我完全被忽略,多乏味。”
  
  那就回来呗。我动了动嘴皮,终究没有说出口。其时,我和欧阳白的爱情正如花开般,一夜之间,芬芳满屋。即使林米回来,她也没有地方了呀。林米应该知道,我是不会让她的房间白白浪费掉的。
  
  我把它给了欧阳白。
  
  欧阳白搬来的第一天,我却让他看到了我不好的一面,我把他扔掉的东西又捡了回来。
  
  “可是,这盆薰衣草已经枯死了呀。”
  
  呃,抱歉,的确很不卫生的行为。可是。“花盆还有用呀,也许,日后可以栽棵兰草什么的。”我的喃喃自语只让空气听得见。
  
  欧阳白像捉到贼般地笑我,“程小渔,林米说的没错,你真的是一个垃圾婆喔!”
  
  垃圾婆又怎么了?!我不服气地撅起小嘴,“别忘了,你也是我捡回来的呢。”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这句话真的是毫无营养。
  
  欧阳白却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坦诚得意地笑了,“也许,我应该躺在天桥下扮乞丐,等着你来把我捡回去呀。”
  
  他居然也有聪明的时候!
  
  F
  
  欧阳白去深圳出差。回来的时候,天气好的不得了。可我却发现他的裤脚和手腕全是湿湿的,沾了泥土,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抢劫?车祸?我的心一下子滑过这么多恐怖的词汇来,恋爱中的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
  
  欧阳白却是笑,捧起双手。我看到有一棵植物,安然地长在他的手心。他说:“回来的车上,发现了这种兰草,司机不肯停车,我就一直在他跟前烦他,最后他忍无可忍,给了我10分钟的时间。”
  
  他是为了我而摘的?多么傻的男人!我想我应该以他为傲的,为什么心中的悲哀却越来越多?
  
  那天,林米打电话给我了,她说她想回国。
  
  她和那个黄毛妖怪之间结束了,只用了6个月的时间。
  
  6个月,很短。但有些事的发生就像下雪或者是花开,不过是一夜之间。
  
  我不希望林米回来,我甚至跟自己说,她最好又碰上一次911!
  
  喔。天哪,我竟自私到如此地步!我开始怀疑以前那个温婉又大方的自己只是个假象而已。
  
  在爱情面前,任何女人都会露出原形的。
  
  G
  
  我到机场接林米,欧阳白也去了。我最终告诉了他林米的事情,逃避现实也不是办法。
  
  林米的样子让我辨认不出来,一年的牛仔生活看来把虚华都挤出了她的身体。她轻松地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程小渔,这个冬天不太冷喔!”
  
  她还记得我喜欢张小娴的那句话:“到了冬天,无论如何,要抓住一个男人过冬。”
  
  林米的新家在华景新城,很细腻的一间房子,跟林米喜欢热闹格格不入。虽然欧阳白提出让她搬回来跟我住,但林米拒绝了。她说,有些东西她不喜欢再去捡。
  
  说谎!我猜想,林米总是老样子,不是个擅长伪装的女人。至少,当我把她留下来的东西递回给她的时候,还能看到被忍住的泪,明晃晃地弥漫在她的眼里。眼泪就是会出卖人,那些东西她还要。
  
  我们在林米的新居喝入伙酒,喝得很畅快。但是我忘了,酒这东西,跟水不同,不能多喝,所以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林米握着欧阳白的手,醉醺醺地说:白,我好想把你捡回来。
  
  那个时候,我装醉。我想,醉可以令人忘记一切事情。
  
  H
  
  我有点儿累了。一个人面对两个人。怎么都是艰难的。在欧阳白第十次去看林米的那天,我离开了家。爱情这么奢侈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舍得扔掉。
  
  我逃到深圳,在龙岗开了一家只能在下午3点时刻挤进半寸阳光的小店。很久以前我就跟欧阳白说过,如果可以,我宁愿隐居,把一切都抛掉,最好连自己也不要好了!
  
  爱情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事情!没有欧阳自在身边,我仍可以熬出很好喝的南瓜排骨汤,没人欣赏,就给自己喝。
  
  当小店里出现第一只蜘蛛的时候,我才想起给林米打电话报平安。然而没我意想中的惊喜和慌张,她那头只是嗔骂:“你这家伙在哪里!欧阳白都快要急疯了!”
  
  我一句话也不争辩,这种事最好是沉默与冷漠了。5分钟后,我发出类似低吼的声音,我要挂线了。
  
  我想林米应该知道,我是要把爱情还给她,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捡不起。
  
  I
  
  一个乞丐出现在我的面前。
  
  多么奇怪的乞丐!就那么枯坐在小店对面的天桥底下,闷不吭声,像极了罗丹的沉思者塑像。即使是塑像也要生存吧,所以我猜想。总有一天,他会过来讨吃的。
  
  然而我想错了,他没有。对他来说,看着我的小店似乎比吃饭来得更有意义。
  
  那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捧着一碗南瓜排骨汤走了过去。我跟他说:“喝点儿吧?也许,你还可以有别的要求。”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只说了一句,你会把我捡回去吗?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我哭了,眼泪啪啦啪啦地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悲伤。

程小鱼,你可不可以捡我回去

赞助商

赞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