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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禁忌越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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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40年代,在沦陷的上海,女作家苏青在亲日的《古今》杂志上写了一篇文章,评论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汉奸陈公博:“在辣斐德路某照相馆中,他的16寸放大半身照片在紫红绸堆上面静静地叹息着。他的鼻子很大,面容很庄严,使我见了起敬畏之心!”
  
  先撇去苏青的立场问题,单说她在文章里大赞陈的鼻子,当时就被人认为无耻。从照片看,陈公博长得有些阴鸷,远说不上帅。苏青从这个汉奸有限的外貌资源里,偏能挖掘出他的亮点来,而且隔着多少读者的头顶遥相调情,本身就让民众不爽。
  
  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是:在民间,鼻子另有一层色情含义,《万象》杂志上曾有文章说,一个叫西泠狂者的小说《载花船》里,第一回就是“女天子禁中谈龟”,武则天派尹若兰去民间选面首,并面授其选龟(阳物)秘诀:“夫欲知龟有要法焉,人重衣隐蔽,安得尽人之龟而递阅之,以定其高下,必试观其鼻之丰隆尖削,即知其之巨细精粗!”
  
  在文字的江山里,含蓄的中国人禁忌颇多。但禁忌越多,隐喻就越多,在一片刀光剑影中阅读时,所获得的隐秘的刺激和快乐也越多。
  
  张爱玲的《小团圆》里,九莉的母亲嘲笑她侄女们择偶的标准:“现在都是说‘高大’,动不动就要拣人家‘高大’。这要是从前的女孩子家,像什么话?”
  
  九莉听她母亲的口气仿佛“高大”是秽亵的词语,当时不懂为什么,后来才懂了,因为这让人联想到男人性器官的大小。
  
  九莉跟老妈子建议说:“今天吃鸡吧?”不料老妈子骇极大叫,制止她乱说话。老妈子固然是没受过多少教育,脑子里满是封建余孽想法,但她的母亲是留过洋的新派女性,却照旧有很多语言上的禁忌,自然,这些禁忌都是跟性有关的:她不许他们说“碰”字,一定要说“遇见”某某人,不能说“碰见”;“快活”也不能说,一个报纸的副刊叫“快活林”,她们之间谈论起来就有很多麻烦。
  
  后来等到她年长些看了《水浒传》,才知道“快活”也是性的代名词。“干”字当然更是禁忌,此外,还有“坏”字,是她一同留过洋的母亲和姑姑都很忌讳的词,甚至不能说“气坏了”或是“吓坏了”这样的日常用语。多年后,她才猜到这又是跟性有关,大概是让人联想到处女被“坏了身体”。
  
  《射雕英雄传》里洪七公跟郭靖和黄蓉讲起他当年教训梁子翁的往事时,说缘由就是梁“坏了”很多黄花闺女的身子,天真的黄蓉不断追问“坏了”是什么意思,“是打了她们吗?”“是拔光她们的头发吗?”洪七公尴尬不已,无法回答。
  
  1926年,周作人曾在《语丝》周刊发表文章《违碍字样》,批评出版界对禁忌用语的不必要和可笑。比如,当时有报刊神经过敏,连“子宫”都不敢写,避讳作“子×”,甚至创造出一个怪字“子”旁加一个“宫”字作为替代。禁忌到这种程度,也算走火入魔了。
  
  而对于人之必须的行为———上厕所,文雅人也多有替代用语,“去一号”,“去洗手间”,“去卫生间”,“去化妆间”之外,韩国餐厅厕所有号称“解忧处”的。而台湾则有男厕称为“听雨轩”,女厕称为“观瀑楼”的,雅致倒是雅致了,但分不清男女不说,又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说起来,还是领袖毛泽东坦荡,在诗词里用语也绝无禁忌,毫不瞻前顾后,《念奴娇•鸟儿问答》一词的结尾,直接就是“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据说,这成为中华诗词史上的一种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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