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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最初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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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着,于年终总结中,蓦然惊觉,新年的脚步已迫不及待地走近。一年,就这样又匆匆过去了。毛主席也曾叹,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那些大把的日子,好好的日子,简单而幸福的日子的背影,望尘莫及。
  
  2007年新年的前夜,我与母亲和女儿慢步在杭州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其时的我,在数日的出行中居然忘记了新年这个重要的节日。当行至一商厦前时,被纷拥而至的民工们所吸引,驻足观望,人群在一巨型电子显示屏前围成扇形。那一张张热切仰望的面孔沉浸在各种颜色灯光的照射之中,尤显激情,而屏幕上也不过是些普通的歌舞。打听,原来这些远离家乡和亲人的民工们是在等待从这里直播敲响新年的第一声钟声。据说,新年的钟声中许的愿是最灵验的。午夜一过,便是新年伊始,新的一年,将给多少心有所想、情有所系的人带来希望和梦想啊。而此时同为异乡人的我,却无论如何寻觅不到这种质朴却幸福的感觉了。显然,我们的幸福指数正在逐级攀升。
  
  生活用富足打磨掉了我们心中许许多多的祈盼,曾使我们欢欣鼓舞无比幸福的感觉与我们那些逝去的日子一道在岁月的尘埃中渐渐隐遁,怀想起来,已然遥远。
  
  小时候,每逢新年来临,学校会首先开一场迎春联欢会,老师、同学自己动手布置教室,购买果品。届时,一个桌上一份瓜子、花生、几颗纸包的硬糖、一个桔子或苹果,小小的,散发着甘甜的果香。总舍不得很快吃掉,散会后,要带回家里去,与哥哥姐姐比一比,看谁发的东西更多、更好,然后一齐拿给母亲吃,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口,看着母亲吃下去,心里的高兴便会荡漾开来,快乐整个晚上。
  
  冬至这一天,母亲不管多忙,也会给全家包一顿香喷喷的饺子吃。家家户户从上午起,便不时传出剁肉剁菜的“咚咚”声,“冬至不吃肉,冻掉脚趾头”。日子再怎么难过,主妇们都会努力把这一天过得有声有色。
  
  “冬至后十天,阳历过大年”。新年前的这些日子,连孩子们都是忙碌的。同学们纷纷购买贺年卡,相互赠送。一枚小小的卡片,写满彼此间的深情厚义和对未来的期望与祝福。谁收到的贺卡最多,说明谁在同学中的威信就最高,心里就会平添许多得意。
  
  新年一过,家里便开始忙活起来。母亲会定下刷房的日子,在那一天里,全家总动员,把积淀了一年的灰尘、污垢清理涂刷。夜里,灯亮起来时,只觉四壁白得恍眼。我和姐姐抢着把抱着鱼的胖娃娃呵、长长水袖的崔莺莺呵、发髻高高的貂禅呵之类的年画一张张贴上墙,屋里顿时喜气洋洋,气象万千。再把新月历牌换上,从中找出春节那一天,小心翼翼地掖好,数数距那一天还有多少页纸,直想立即把它们全部撕掉,好让“大年”提前来到。刷牙时也会偷偷多挤一些出来,盼着过年时正好能够用上新的牙膏,并告示全家:这牙膏皮是我的了。一块铝质的牙膏皮可以卖几分钱,废纸、头发、玻璃酒瓶子和骨头等也都可以卖钱,这样攒起来的钱,可以订报纸,买文具或其它。
  
  生活充满了憧憬与期待。
  
  接下来,母亲会带我们去裁缝铺里做新衣服。母亲的同事中有好几位是北京和上海的插青,自学裁剪又乐于助人,有时会把新款式比划到我们小丫头身上,只可惜面料十有八九是些布头,需要剪裁的人弄些手段去拼接。新衣服做好后,母亲会收起来,到年三十的前一天夜里,新衣服才会被放在各人的枕头旁。抱着新衣入梦,大概是世界上睡得最香、梦得最美的了。
  
  冬至的饺子消化没多久,美味的腊八粥开始散发诱人的香味,还有据说用来糊嘴的麻糖,有长的,有圆的,吃入嘴里,酥脆即化为粘软,直甜到孩子们的心里去……
  
  压粉条、炸果子、烧肉……次第展开,几乎隔三岔五便会美餐一次。炸果子、烧肉之类自然好吃到流油,白白的粉条或宽宽扁扁或细细圆圆从口烙床子里压出来,放凉水桶里过了,抓一碗出来,倒上醋,放点葱花、盐和辣椒,滴几滴香油,如有晒干的斋斋苗儿放一小撮拌起来那个好吃,给个什么长也不想换呢。
  
  终于到了“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年三十了,就该分鞭炮了。哥哥们从炕席底下把焙过的整版鞭炮细心地一枚枚抖开,一人分十几、几十枚不等。大哥的责任最重,得先盘算好全家年三十夜和正月里所需的炮仗,留出去后余下的小鞭炮按年龄分发。我最小,分得的往往最少,就不服气,有时会去抢。姐姐性情温和,不喜欢男孩子的这些玩意,往往主动放弃。这时便会做和事佬,一边劝我顾及女孩子的身份,一边建议把她不要的那份再分些给我。小兜兜里鼓鼓地装了鞭炮和点炮用的线绳,仿佛便装上了幸福和满足。
  
  邻居之间也需要我们这些童子军作纽带从年三十夜开始的整个正月里,父母会不时打发我们端着饺子呵油炸糕呵什么的互相送来送去,互致问候。爱热闹的还免不了互相串门,一起打扑克、聊天。不再有人呵斥我们成天疯跑,更不会说为什么不去写作业。这就是过年哪!
  
  年的最高形式体现在正月十五闹元宵这一天,一个“闹”字,诠释了这个节日的全部内涵,崔液说,“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朱淑真又说“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舞狮子,划旱船,耍龙灯,扭秧歌,踩高跷,放焰火,踏月观灯,好一阵闹腾。
  
  街上,凡是有鼓乐的地方就有开心的笑声,凡是有焰火的地方就有男人的惊叹和女人的尖叫:孩子们则不时地从这条街跑到那条街,从这个队伍出来扎入那个队伍之中,从这些人堆里窜入那些人堆里,不停地制造着拥挤,制造着欢笑和年的喜气,那些鼓乐烟花。那样的市井繁华!过去的岁月走远了,迎面而来的除了“福”,还是“福”。“福”的里面,有多少好日子、好年景、好心情呢。
  
  从元旦到春节,幸福简直无处不在。而那些得到的幸福和快乐,其实是多么的简单,当富余填补了贫乏,拥有取代了渴望,城府忽略了童真,生活中那些最初的幸福便距离我们愈来愈远,然而却历久弥新,尤显珍贵,正如有首歌唱的,过去的日子虽然贫弱,但我们生活得却很快乐
  
  快乐和幸福总是光顾那些怀揣梦想、乐天知命的人,我们真的应该庆幸,上帝没有给我们想要的一切。
  
  所以,我们永远都在幸福之中遥遥地祈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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