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心头的一道伤疤

早上，我在包子铺里，意外地遇见了以前的学生李扬。她现在是这家包子铺的服务生。看见我进来，李扬的目光忽然闪亮起来，围在我身边拿这拿那。老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便低声呵斥她，叫她不要忘了招呼其它桌的客人。
　　
　　我的心不禁悲伤起来，毕竟还是14岁的孩子，就要在这些大人之间奔跑周旋，如果当初我没有那样的决定，孩子今天或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还是在我刚接手那个班的时候，他们四年级。原来的班主任向我介绍这些孩子的情况。说到李扬，罗列了一大堆的缺点：爱撒谎、偷东西、学习成绩差等。那个时候我满腔热血，对待每一个学生都水平如镜，现在想起来，这个方向是对的。我注意李扬，她有些胆怯，同学们也不愿意接近她。但她的情绪还是很好的，有几次还为班级捐献了一些东西：毛巾、脸盆、石英钟……我很激动，单方面认为我的教育成功了，孩子身上的毛病并没有发生，并且她还在进步着。
　　
　　过了几周，我发现李扬不交作业，问到她时，她的一双眼睛忽闪着，默不作声。我恼怒，开始给她的妈妈打电话。她的妈妈正在打麻将，哼哼哈哈地答应着我，匆忙间地就挂断了电话。
　　
　　下午，李扬来到时，我发现了她的脸上从左眉梢到右嘴角的一条青紫的淤痕。问到，她很平淡，说是妈妈用皮鞭抽的，妈妈告诉她：老师若是再将电话打到家里来，抽得要比这还要狠。
　　
　　这个家长，分明是在给我颜色看。孩子又是如此嘴硬，看样子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我又何必管她。
　　
　　念头一闪，从此我竟真的不再过问她，我告诉收作业的小组长，她的作业不用太多过问，交不交都可以。
　　
　　不久，班里开始有了丢东西的事情发生，并且都在她的书包里找到。我和同学们更加疏远她。
　　
　　再一个学期开学，她没有来上学，别班的同学捎话过来：她转学了，转到了黑龙江的一个山村学校。我很庆幸，这样的一个差生转走，我班的成绩又会有所提高。记得当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天，那个捎话的学生与我相遇，聊起李扬，我不禁吃惊不已。
　　
　　李扬的爸爸妈妈是离婚的，她跟着妈妈，爸爸住在这次她转学过去的那个小山村里。妈妈后来又结了婚，生了一个小弟弟。妈妈和后爸对她很不好。李扬放学回家，必须要帮助妈妈哄孩子做家务，又哪里会有时间写作业。她不敢将实情告诉任何人，传到妈妈耳里，她必遭一顿毒打。从小就是这样过来，李扬已经习惯了没有眼泪……
　　
　　我懊悔不已：孩子在的时候，我怎么就不能再耐心一些？我来到这个班级，孩子一开始的表现，不就说明，她是多么渴望来自老师和同学的温暖，她已经向我敞开了心扉，只是我没有走进，那扇门才慢慢关闭。想象当时，孩子对我该是多么失望！……但愿吧，孩子回到爸爸那里，能够得到幸福。
　　
　　又一个学期过去，我在校门口遇见了李扬，她是来接上一年级的小弟弟的。看到我，她的眼睛就像今天一样闪亮。她告诉我，她已经不上学了，她要在家里帮助妈妈操持家务。
　　
　　我的心头，犹如秋风轻轻地吹过，悲凉一如今日：我的一个决定，决定了孩子一生的命运。
　　
　　当我离开这家包子铺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李扬不顾老板的白眼，一直坚持地站在门口，目送着我远走……
　　
　　我在这栋楼的转弯处回头，看见她依然站在那里，好像在遥望，遥望她那个曾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