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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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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一个冬末春初的好天气,与好友随意游走在这座城市。阳光毫不吝惜,暖风拂面而过,一切看起来都像最完美的春天的开场白。
  
  逛遍初露妆容的大明湖新区,取一条小巷向芙蓉街挪移。时值下午四点半,太阳快要落山,浅橘色的光把一路上斑驳零落的老墙涂成蜜色,晚风又把它吹凉。偶尔三两路人,或骑或走,但也仿佛在以某种极具静态色彩的动作和神情飞逝而去,整个场景安静如画。巷子两旁,各家各户的小小院落被半掩的木门遮着面孔,从缝隙里望去,倚靠在墙根的老式自行车上,灰尘一层一层像雪一般冰冻,塑料绳上晾晒的衬衣有种好看的质感,牡丹花图案的脸盆,滴答唱歌的水龙头,散发着如此强烈的小生活气息。偶尔一两处家庭式小卖部紧闭着玻璃窗,林林总总陈列的零食、糖果、烟酒还是一副记忆中的模样,好像一直沉睡不醒,却又总在某个中年男子或几个孩子敲打窗户的时候大声喧闹,吵嚷成一团。是的,我能感觉到。
  
  漫步,闲谈,俯身逗弄路边安逸的狗,仰头抓拍屋檐上高傲的猫,总有惊喜跳入视线,我像孩子一样忍不住欢呼雀跃。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倏忽间想起,这条长巷,竟是小时候常走的一条。时光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给我一击,我站在没有风经过的石板路上,突然觉得有点儿冷。很多回忆蜂拥而来,我无法抵抗,只能被湮没。
  
  九岁之前,一直跟奶奶住在这附近的老屋,奶奶常牵着我的小手一起去大明湖。每次穿过这条小巷,我总像历险一样一路走一路东瞧西看,碰到石阶或花坛就蹦上去踮脚沿着边缘走,每当这时,奶奶总会紧紧拉着我的一只手,然后笑着唱那首歌:沿花桥,沿花桥,掉到水里没人捞。小学三年级,我转学去了另一个学校,就搬到爸妈那里住,只在周末才骑车回老屋来看望奶奶,这条小巷也是必经之路。后来的我,升入初中,步入高中,又考上大学,离这片土地越来越远,而奶奶也在这里拆迁之后搬来我家,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一直知道,奶奶是想念这里的,她时常低声念叨,时常戴着老花镜摩挲那些旧照,让人心疼。现在的她,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再灵便,在这片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群里,连楼都很少下。而我也是想念这里的,我想念老屋门前的石榴树,想念一到夏天波浪形房檐上滴落的雨水,想念因仓促转学不告而别的街坊和同学。想念是这么一回事,不会时常想起,却又不曾忘记。如这条长巷,在我的记忆深处睡了那么久,终有一天要被唤醒,或者说,冥冥之中它在等待,唤醒一个女孩全部的童年记忆。
  
  我有些激动地拉着同学,给她指着,这户人家门口原来常摆一盆什么花,那里一到夏夜会有好多人搬来马扎喝啤酒乘凉,那边修车的摊子我常去给自行车胎打气。原来,我都记得。记得自己每次按着车铃在狭窄的巷子里飞驰而过不知闪躲的样子,记得路边小卖部里跳跳糖的味道,记得清晨巷子东边的一缕阳光和傍晚巷子西边的一片暮色。原来很多东西,不是忘了,而是以另一种默认的形式存在着,一经提示,便能回想起全部的细节。
  
  快走出巷口,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撅着嘴冲埋怨她晚回家的爸爸大声说“今天我们小组值日!”我看到两个男孩勾肩搭背很要好的样子边走边讨论着游戏,小黄帽,红领巾,一样的黄色小书包。恍然间以为时光倒流,我正背着书包走在回家路上,书包里有加减法练习、看图识字和一张简笔画美术作业,奶奶在老屋昏暗的厨房里一边炒菜一边和院子里的邻居大声地聊天,只能接收五个频道的老电视里,五点半的大风车就要开演。想起这样一句话,那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最好是因为,它令人怀念,最坏是因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站在巷口回头望,这条小时候总觉得走不完的长巷,原来也就这么长。就像那段不能复刻的时光,我以为它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原来已经这么遥远、这么模糊了。
  
  这一枚时光胶囊,潜伏在身体里那么久,终于药效发作,让我在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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