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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虎跑的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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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杭州虎跑泉时细雨迷蒙。游虎跑完完全全为着传奇一生的李叔同。虎跑的细雨把我的心弄湿了。
  
  很早我便知道中国近代有位李叔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曾经,我与一个知交唱着《送别》游虎跑泉、谒李叔同墓,挺少年意气的。他提议:我们一起研究,写一本关于李叔同的书吧。若干年后,研究未果,书更无从谈起,倒是心里多了几缕沧桑。如今,感受李叔同比研究来得更自然、更熨帖,尤其在这细雨中。
  
  从生于富商之家的李文涛到求学东瀛的李叔同再到虎跑寺剃度的弘一法师;从神采飞扬主演话剧《茶花女》到剪断情丝写成歌曲《送别》再到青灯黄卷皈依佛门……他的一生注满了风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风雨一生的李叔同用一生经历的风雨演绎诠释着南宋诗人蒋捷的这首《虞美人•听雨》,意韵寂寥而绵长。虎跑笼罩雨中。细雨沙沙有声地在李叔同墓畔的云杉竹叶间低吟浅唱,此是他生前雨、身后雨?是他佛门清修时钟磬袅袅的余音抑或魂灵浮动处不绝如缕的叙说?今时月,曾照古人;今时雨,将我的思绪搅乱。徘徊于李叔同墓前,墓的幽静、肃穆、朴拙与墓主那旷远、淡泊、清癯的形象融为一体,化作雨、化作雾、化作升腾的气息向我涌来、扑来,让我在“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般全无执著的心境中,细尝慢品人生、世态、情感与文化所传递的种种意味。
  
  伴细雨、踱石径,走向李叔同纪念馆和他生前的僧舍时,与之相邻的茶寮里游客咸集,麻将声、扑克声、嬉笑喧哗声不绝于耳,浓缩为红尘一隅。我猜想李叔同便是于万丈红尘中破雾穿行,葛衣芒鞋,两袖盈风地迈入他找寻的真境界的吧?躲过茶寮的嘈杂,我希望自己的心能停泊在那属于李叔同的静氛里。是呀,他的纪念馆是他整个人生的一个缩影,而辉煌绚丽之后的空明本色、波澜壮阔之后的容纳平和,仿佛都集中在这间僧舍中了。僧舍不大,一案、一凳、一榻、一帐、一只夜壶……唯其简、唯其朴、唯其素、唯其洁,方显斯人至真、至善、至美与至性至悟的霁月风光。我想得有些痴、有些醉。以一瓢水、一钵食为足的李叔同闻远处阵阵传来的南屏晚钟,于暮色苍茫中潜心研修佛学,拨一盏心灯为伴;凝露成霜、月华如水的秋夜,斯人起身小解,随后推扉绕阶而行,置俗尘于身外,装万象于胸中,如此,有了对散轶佛教音律的重整编修,有了对宗教与中华传统文化交融的独到见解,有了《寒笳集》,有了《格言别录》……最终成就出超凡脱俗的弘一法师。我的眼睛潮湿了,李叔同正从我的视线中走出,他那瘦削的身影、平缓的步履、慈悯的神情亲切而真实;他那于乱世中发出的“爱教必先爱国”、“以至公无私之心,行光明正大之事”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边。哦,一代佛教宗师和文化名人的道德风骨、磊落襟怀便在亦真亦幻之中,愈发鲜亮、愈发明澈。佛门并非空门,不入佛门,如我这般的凡夫俗子,在红尘纷扰中,难道不需要掬一捧净水,濯洗世俗的心灵吗?感受李叔同,是想邀星月之光,与一点荧火交相辉映。
  
  斯人云游天地六合间,行至福建泉州,承载一生风雨的躯体倍感疲惫,以斯人的睿智感知归期已至,遂圆寂。圆寂前三天内犹为人书写条幅百余。时年六十三岁。斯人睡姿优雅安详,非大彻大悟如斯,安能如此?
  
  斯人生也虎跑,息也虎跑。李叔同的学生丰子恺诸人为他在杭州虎跑择一方清幽之地,筑成长眠之所。如今,这里虎迹难寻,泉踪未灭;如今,这里的李叔同墓和他的斑斑旧迹供来来往往的众生凭吊与感知。假设这里没有李叔同,虎跑还能成其为如今的虎跑吗?只因为一个美丽、高洁的灵魂隐现、浮动在这灵秀如画的山水之间,虎跑才空灵、才飘逸、才文化、才质朴、才感人……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这江南雨、虎跑雨、陪伴李叔同的细雨啊,把我的心浸润了,我的心里能葳蕤萌生出一些新绿吗?我想,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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