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淑女

我本来是可以做一个淑女的，如果命运没有安排我毕业那年去报社实习——在那以前，是我白衣飘飘的年代，我羞涩、沉默、内向，那个时候，我走路轻轻的，说话轻轻的，笑容轻轻的，一切都是轻轻的。
　　
　　然而有一天，一个男编辑问我，实习以后想留在报社吗？我说当然，说的时候脸还微微红了，他盯着我的一头长发，说，我认为你留下来的可能性不大。我大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男编辑点上一根烟，缓缓地说，你太乖了。话没说完，来了个电话，他接过电话就走了。当天晚上我就把齐腰长发火速剪到耳朵根，第二天一上班，别管说什么跟谁说，一律粗声大嗓横冲直撞，满嘴蹦跶着生猛海鲜，举座皆惊，惊什么惊？不就是说脏话吗？你们以为我不会吗？我也会的，如果革命工作需要说脏话，我并不比你们差。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再说“我靠”之类的就很稀松平常了。当然这些还都是在外面，回到家在我妈面前，我还是相当五讲四美。直到有一天我在家里接了同事一个电话，谈笑间得意忘形，一声声你“丫”我“丫”，完全忘了我妈就坐在对面。妈大怒：怎么一上班就成了一个女流氓？我跟她解释，如果我不这样，我在办公室就没有话语权——上班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写文章，不能那么文雅，那么细致，那么彬彬有礼。否则的话，你就别想跟那帮“爷”平起平坐——你想做什么，永远得不到支持，你写好的稿子，永远没版面，选题会上，没有人听你把话说完，轮到你的永远是端茶递水拾遗补漏！
　　
　　当然我也曾在办公室里流过眼泪，我曾经以为哭就能得到照顾！但我可不可爱，可不可怜，与人何干？他们不过是我办公室的同事，饭局上的朋友，大家有钱一齐赚，有歌一齐唱，如果真的哪天狭路相逢，竞争同一个职位，同一份薪水，同一个客户，难道他们会因为我可爱，而绅士般让到一边？现实的压力，我不得不放弃做淑女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