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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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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透着温柔的凉意。我和刚考上大学的表妹双拖着行李走出了西安火车站,秋日的阳光洒在我们脸上,开出了花。广场对面是屹立了数百年的城墙,站在城墙脚下,双展开双臂拥抱城墙——“我终于做到啦!”

暗香散文随笔

双是姑妈的小女儿,一个逗人喜欢的女孩。小时候的双比我们几兄妹都要可爱,都要聪明。比如,听奶奶说,那时候,爷爷病重,体态异常丑陋,我和哥哥都不敢靠近,而双每次随姑妈来我们家,晚上总要嚷着和爷爷一起睡,还和爷爷聊个没完。后来奶奶问起这件事,双的回答让我感到羞愧,“我只是觉得如果没人和外公说话,那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会很寂寞”。

很多时候,上帝并不总是施人快乐,他更多的时候也会予人苦难,使人成长。七岁的双成了一个苦命的女孩。那一年,姑父意外地疯掉了,双的爷爷本就待姑妈一家不好,这下更是散播谣言说姑妈是狐狸精附体,要把姑妈一家赶出家门。好在邻居们都还通情达理,知道双的爷爷是在怨恨姑妈生了两个女儿而没能让他抱孙子,所以平日里也多多少少帮衬着。一天,姑妈去街上买水稻种子,回家时看见双抱着躺在地上的姑父不住地哭,而姑父口里吐着白沫,比双大些的欢已经去村子里找医生了。后来才知道,疯了的姑父把姑妈放在桌上一瓶没用完的农药给喝下了。等到欢把医生带回来时,姑父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们。姑父的离去没有引起双的爷爷的同情,反而落井下石,说姑妈有克夫相,说双和欢是小妖精,姑妈一家被赶出去了。

无奈之下,姑妈暂时把双寄养在我们家,经人介绍,带着欢和邻县一个养护铁路的男人一起生活。男人大姑妈十多岁,好些年前妻子因病去世了,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在外打工,却几乎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男人已经当没有这个儿子了。两个破碎的家庭组合到一起,境地是十分艰难的。在我们一家人的坚持下,决定双和我们一起生活。

双被寄养在我们家的第一天晚上,我们都在平房上数星星,双却突然哭了,抱着我的手臂说:“哥,我没有爸爸了!”姑父没走以前,我是不大喜欢双的,她总是抢尽了风头,大人们总是夸奖她而同时也少不了批评我。这一刻,我开始心疼起她来,可年少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样悲切的一颗心。夜空里一颗硕大的流星划过,我在心里为双祈祷。

从那以后,我和双每天形影不离。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活泼了,每天按时上学回家,还总是帮着奶奶做一些家务,我自然感到惭愧,可也不甘被大人数落,常和双争着做某件事。可高兴了奶奶,逢人便夸家里有两个多么听话的娃。然而,我想,我是很难学到双那种毅力的。温暖的被窝成了我冬天里上学的障碍,以前总是奶奶早起给我和哥哥做饭,而这时双却总要比奶奶早一步下楼,做好了饭,再上楼叫我和哥哥起床吃饭,然后一起上学。奶奶的床在楼道旁,常常被双早起的下楼的脚步声惊醒,就会“责备”双让她别起太早,而双为了不扰醒奶奶,则是提着鞋光着脚轻声走下楼,冬天亦如此。我过意不去,于是,那之后几年里和双一起早起做饭使我至今仍保持着早起的习惯。

双非常聪明,这一点我自愧不如。在学校,她总能得到老师们的表扬,拿回家的奖状贴满了我们家客房的墙。而且,双的绘画天赋连老师也惊叹,说这孩子要是生在城里,请个专门的老师来教,准能当个画家什么的。双却从来不因为这些赞词而自命不凡,“我从来都不敢奢望自己能当一个画家”,双说,“我只希望长大了出息了保护家人,让他们不再受伤害”。那一刻,我觉得双是天使,心灵受伤却依然飞翔着的精灵。

双离开我们家是六年后的事情了。姑妈说那边经过这么些年也已布置得差不多了,正好双可以去那边的镇上读初一。奶奶坚决不同意,可姑妈也不让步。其实我们都知道,姑妈是怕连累我们家,毕竟,我们家的境况也很艰难,再说,欢已经去了重庆的一所学校读中专,身边一个女儿也没有,这对每个母亲都是残酷的。双最终还是和姑妈一起走了。临走的前一天,双一刻也没消停,把家里里里外外扫了又扫,桌子擦了又擦,我们的卧室都被她整理得让人不忍打乱,她以这种方式默默地告别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家。临走那天,我把那套哥哥从城里买的画笔悄悄放到了双的书包里,那本来是我们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双曾经说过,她喜欢画画,画里没有悲伤,画里有梦想。

几年后,我顺利地考上县一中,全家人为此高兴了很久,连村书记叔叔也鼓励我,要努力成为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那时候,上大学的梦便占据了我小小的心胸。到了县城高中,才发现世界原来这么大,在近万人的学校里,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娃,大学的梦越来越远。后来收到双的一封信,信里说她因为某些原因中考落榜了,双面临着外出打工的命运,双说她想将来和我一起去西安(我最想去的城市)上大学。我再三地开导姑妈,毕竟那时候在亲人眼里我的话还是有一些分量,姑妈最终决定让双去镇上读那所免择校费的高中——那是一所升学率低得可怜的.中学,家里没有经济条件给高额的择校费让双去县城读高中。 “在哪儿读不是读呢,学习是自己的事,再说我读高中已经给家里增加很大的负担了”,命运面前,双的从容与乐观再一次让我羞愧,从此不敢再自卑自弃。

后来,我的高考分数上了省内二本线,但由于分数不高只敢报省内的大学,与西安遗憾擦肩。而双在那所高中却一次次进步,由刚入学时的中下成绩上升到了年级前三名。记得有一次晚上十一点给双打电话,打了很多遍都没人接听,我开始还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可后来双的室友接听了电话,说双还在教室里自习。我想,别人是不能体会到双所做的付出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高考双以年级第二名的成绩远远超出了省内二本分数线。“哥,我要去帮你守护你的西安梦哦!”双玩笑说。最终,双选择了西安一所大学的广告学专业,同时从县贫困资助管理中心领到了两千元的补助,镇政府也奖励了一千元,加上家里平时所存积的,学费已经足够了。

送双去西安是她主动向家里人提出的,其实她完全能一个人去上学,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有一次去西安的机会。列车穿过秦岭不尽的隧洞,终于驶入了“八百里秦川”关中平原。双头靠窗两眼望着列车前行的方向,充满了憧憬。脸颊上溢出了久违的微笑,像天使。她是在远望下一段人生之路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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