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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孩子气的图瓦人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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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孩子气的图瓦人散文随笔

图瓦人的性格里,天生有一种强烈的孩子性格,这种调皮而直率的印象,是一件让人记忆深刻的事情。

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感到他们的语言非常有意思,慢慢地就知道了他们的语言结构,虽然同是图瓦人,但是,国外的图瓦人使用的文字和语言是基里尔字母,而我国的图瓦人大多通用哈萨克文或蒙古文。在禾木乡,学校里孩子们学的都是标准的蒙古文和哈萨克文,在乡政府通用的是哈萨克文字,这是官方使用的文字,每到召开大会或上报材料,都要请哈萨克语言的翻译来跟着会议进行翻译工作。在几次政府召开的重要会议上,我渐渐认识了这位大伙叫“老黑”的汉族人,他年龄在六十以上,鼻翼高挺、脸色黝黑,看得出来年轻时非常英俊。与他一接触就觉出来他是一位性格和善、通晓哈萨克、图瓦语言的基层干部,后来,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才知道,他在禾木乡工作过许多年,又在其它乡也工作过,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

说起图瓦人的语言,“老黑”认真地告诉我,前几年,有一位新疆大学的教授,就住在禾木乡,他天天到牧民家里去,和他们交谈聊天了解祖先的情况。最后,他经过研究调查总结了图瓦人说的话语成份,图瓦语中有60%与哈萨克语接近;30%与蒙古语差不多;有近20%是自己独创的,还有个别词语是借鉴的俄罗斯语言。语言的词汇也很有针对性和代表意义,凡是涉及自然界和喇嘛教方面的词汇,基本上与蒙古族类似;而日常使用的生活语言、政治术语的词句和读音与哈萨克族语言非常接近。

图瓦语属阿尔泰语系突厥语的一支,共由9个基本元音、9个长元音、23个辅音组成,是突厥语族中包含突厥语成分最多、最直接的语言。据专家考证,图瓦人保留至今的珍贵语言,直接再现了古突厥语分化前的许多语音现象,目前已成为研究突厥语的“活化石”。

在他们与人交往时,如果他们看你不顺眼或是不愿意交往的话,他们就会说:我不懂你说的话。如果他们不想让站在一边听他们交谈的你知道一件事情,那么,他们就会对着你试探着几种不同的语言,然后选择一个你不懂的语言说完他们的事情。如果他们想让你知道他们的事情,或是寻找你的帮助,那么,他们就会用不同的方式和语言,告诉你他们真实的想法和看法。语言之中,透露出他们狡黠的孩子性格。与他们接触多了,你也能偶尔听懂几个词组,然后运用你的联想和实际情况,就大概得出他们语言中的事情来。

他们使用的语句大多是倒装句子,如汉语说:我们一起去村子里。他们的说法就是:村子--你---我一起去。你吃过饭吗?就是-----饭你吃了吗?运用倒装句子的场所很多,不同的民族之间交流的多了,彼此之间也觉得颇有些相互学习的意思。

我也曾在不同的场合下,玩笑般地同他们逗着玩。这个时候,尽管他们一会用图瓦语、一会用哈语、一会用蒙古语,试图让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而我尽管有些明白,却睁着大眼装着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他们急了,才把大手一挥,下定决心,突然操作着半流利的汉语,对我大声地说起来。

好了,这就对了!我嘿嘿地咧嘴一笑,他们也面对着我,瞪着孩子一样的眼睛,也跟着我的笑声嘿嘿地笑着。

真正地深入了解了他们之后,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对语言有着天生敏感的民族。他们不仅熟悉本民族的语言,也熟悉其它民族的语言,目前,他们学习最多的是汉语和英语,汉语是用来搞旅游挣钱的工具,是与汉族人交流的渠道,而学习英语则是另有他用了,主要是接待外国客人,因为,景区每年都有不少的外国客人,虽然能挣很多钱,但是,许多人不敢去接待,因为这里最缺少的是有英语交流的能力的人。

在接人待客方面,这里的图瓦人也体现着孩子一样的好客心理。整个村子里,至今仍保存着传统的方式,以最好的食物接待认识或不认识的来客,并以留宿客人为自己的光荣,只是这几年来,由于旅游业的发展和外界人员的过多光临,低廉的收费标准配合着古朴的风俗,已成为牧民取得收入补偿家用的手段。

我曾经和边防派出所的哈萨克族年轻军官阿的力江一起,在一个十分寒冷的天气里,戴着遮盖着耳朵的棉帽子、穿着厚厚盖着膝盖的大衣,骑着马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第一站去的是美丽峰下的一户主人名叫加肯的家里,远远的有狗的叫声向我们传来,我们的马走到加肯家大院前时,有两个10来岁的小男孩儿站在一边迎了出来,他们踮着脚尖伸手接过我们的马缰绳子,用力勒住马头,把我们三个人一个个扶下马来。然后,他们放松了马肚带、解开了马鞍子,把马腿上打好绊子,最后放马,让马边吃草边休息。

加肯早就站在门,看到我们下马,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热情地和我们握着手。

这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自然村落。由于大雪封路,来这里的人几乎没有,因此,除了几声狗的吠声外,雪景中的村子显得非常安静。

我们这次来是处理一户牧民家庭纠纷的事情。原来事情的经过很简单,男方一个夏天都在村子里出租马匹,很少回家,更没有给家里一分钱;女方通过自己的亲戚,听说自己的男人在村子里有了相好,把挣得钱给了相好,非常不愿意,双方就争吵了起来,最后发展到撕打了起来,男方开始还忍让着抵挡着、不肯还手,后来,女方越想越生气,下手也就越来越重,结果,男方给抓挠急了,逮着女人,把多事猜忌的女方狠狠地揍了一顿。挨了揍的女方觉得太不公平了,就骑着马告到了乡政府和派出所。

这件事情非常好处理。男方并没有什么相好的女人,也没有把钱给别的女人,而是从发展牲畜业考虑,从别人家里买了几头牛,放牧在一个女人的家里,当然,让人代牧是要付钱的,因此,女方的亲戚没弄清楚就说给了女方。

唉,事情解决之后,我们也叹息一声。看来,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不论是美丽的女人还是不美丽的女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在处理这件事情时,男女双方都在加肯家的客厅里,他们一方说完另一方反驳起来,弄得先是表示不满的泪水横飞,然后是各有委屈的抽抽答答,最后是道理说透后的不言不语。加肯的老婆就在一边忙碌着,用湿漉漉的手准备晚上的饭。她先是从雪地里拿出新宰杀的牛肉,用大铁盆子一块块地洗了起来。之后,我看到她把肉下到了铁锅里,之后,她抱来了一大抱木柴,把木柴一根根在炉膛里架了起来,然后用火柴把桦树皮点燃。最后,松木的火焰在铁皮炉子里,“呼呼,呼呼”地温暖而明亮地燃烧了起来。

那一对夫妻不声不响地被送走了。我们又在桌子边重新坐下来喝茶。喝第二碗奶茶的时候,加肯从外面也回来了,从他肩膀上的草屑可以看出来,他可能是去给家里的牲畜挑草去了。不过,这次回来,他是用衣服的前襟兜着一大堆野葱回来的。

这天晚上,我吃得几乎快要撑死了。新鲜的牛肉,微冻的小土豆,味道刺激的野葱,煮熟的抓肉被放在一个直径80厘米宽的大盘子里,让人产生非常强烈的食欲。加上加肯老婆夏天烧制的奶酒,我觉得这么多年来、吃了多少次抓肉,这次吃到的是一生中吃得最好的一次抓肉。我自己都感觉到,就是把肉吃到了嗓子眼的地方,还因为好吃而不停地向下灌着奶酒。

当天,我们就住在加肯家里。那天晚上,静静的山谷里,又不知不觉间下起了细如面粉似的小雪。

那一年的夏天七月,正是牧民开始打草的季节,我和斯老师一起骑着摩托车,来到离乡政府有十公里路程的吉克普林牧业点,边走着边看着,到了那里时,我们去了一户名叫“萨达姆”老汉的家里。其实这个老汉早有自己父母给起的伊斯兰经名,可是,自从他中年发胖的时代起,原来的瘦小模样开始了质量上的变化,而且越变化越像一个当代伟大的人物,由于老汉的脸部,尤其是鼻子和他蓄留的胡子,再加上他中等适当的身材和走路姿势,几个方面都长得很像那位受到绞形的伊拉克原总统萨达姆,因此,村里的人都叫他“萨达姆”,至于他的真正名字,除了户口本有记载以外,村里倒是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起来了。

他自己非常不愿意当“萨达姆”,你想想,如果自己都不是自己了,那不是忘记祖先了吗?况且,从小时候起,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非要在别人的玩笑中,当起了别人呢?可是,生活在一村子里,谁都知道,习惯是一位态度非常坚硬的对手,你对它改了多少年,总是改变不过来,最后,连他自己都叹息一声,认可了这个让自己不喜欢的名字。

老汉家有十多个年轻人,他们正围坐在一条毡子上喝着奶茶吃着烤馕。原来,这是老汉的亲戚和朋友在这里帮着他打草。斯老师就草场、牲畜和政府补助等事情问了许多情况,我也就在一边看着远处的风景。老汉的老伴前二年得了病,一下子把家里的钱都花了,弄得最小的儿子结婚都成了困难。看样子,他想多要一些政府的面粉补助和民政的救济,不知斯教师是怎么回答他的。

养高加索蜂蜜,也就是我们知道的大黑蜂,一直是“萨达姆”老人最终难了的心愿。60—70年代,村子里还没有进行改革开放,老汉为村子里放养了十几箱,而且每年放养的效率非常高。加上花期长、蜂源足和老人的勤奋,老人每年都要采上几百公斤的上好蜂蜜,成为村里每年受表扬的养蜂先进户之一。老人告诉我,当年有十几家图瓦人在放牧的同时也养蜂蜜,他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位。当然,村里养蜂户上交的特等蜜一般不留,全数上交到县里,这些营养丰富的保健食品全部用来上交到自治区去,听说被制成了药品,成为高级领导的滋补品。

后业,“萨达姆”家的蜂蜜和村里其它蜂蜜一样,由于品种及外来小蜂的影响下,当地优势的高加索蜂一点点地灭绝了。

想养黑蜂成为老汉的一个梦想,几次自治区的主要领导来他家,他不提钱、不提孩子工作就业,唯一就提这件事情,弄得老伴对他非常生气。虽然大领导答应了,可事情还得按程序来办,从国外进口是需要很多检验手续的,而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直到现在老汉一看到小车来,就会跑过去,看是不是领导给他办成了事情。

我倒是打听过,在伊犁口岸上有放养这种高加索蜂蜜的人家。可能是放养的成本太高了,加上这种蜂的种群本来繁殖就慢,而且死亡率极高,因此,发展这种蜂的空间不是很大,引种繁殖和引进品种,可能还要等待一个相当长的时间。

不过,老人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我告诉他:你就好好吃饱饭,等着好消息吧,领导谁也没有忘记你的事情。

老汉,真的以“萨达姆”接待外宾时的笑容,对我真心而孩子气地笑了。我觉得,村里人真是有眼力,老汉笑时真的就是一个纯纯的伊拉克总统。

行走构成了他们生活的最主要方式。

记得,我第一次去寻找一家贫困户时,简直有一种脚不着地、追着跑着也找不到那个人家的感觉。我是跟着乡政府的一名叫叶尔肯的图瓦小伙子去的,我们前前后后花了一天的时间,整整找了四个不同的地方,每一次都是他们前脚刚走,我们就到了,听说后立即在他们的后面追赶,每次的追赶中,总是有一种紧迫的害怕追不上、又被跑掉的感觉。最后,临近黄昏时分,我们的摩托车终于追上赶着一头牛、驮着简单行李、继续向深山转场的牛,在牛的旁边才是这对人到中年的夫妻。

在村子里,有许多人家习惯了这种追赶着季节,追赶着水草而不停行走的生活,尤其是老年人,他们保持着坚定而韧性的方式,不论你如何劝说,他们在听过之后,笑过之后,仍旧赶着他们唯一的牛,带着简单的生活用具,毫不受影响地向他们的目标前进。村里的年轻人生活的方式却发生了变化,他们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生活,喜欢在村庄里做些生意,搞些买卖,捣腾些皮张奶酪地山货,维持着自己的生活。但是,等他们老了以后,是否也会沿着父亲的足迹走进深山大水这中,我就很难保证了。

与牧业有关构成了生活的基础。这是图瓦人为什么不放弃目前生活的重要原因。商业一直是让图瓦人不喜欢,也不轻易接受的一个行当,自古至今,没有几个图瓦人是从事商业行为的,他们把商业视为一种让人变坏的事情,一个人当了商人,要不了多久,心就变得坏了。因此,在禾木从事经营的多是汉族和回族。这些商人们也不太地道,先是租住图瓦人的房屋,然后带着这家的一家人租车外出,又是上馆子,又是住宾馆,最多是给主人家欠帐,喝酒的帐很混乱,常常是主人家喝一瓶备不住记了五瓶的帐,几个月下来,欠帐一大堆,房租费没收到,出租出去的房屋却成了商人的了。乡政府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管理好,不让图瓦人上当,把自己的房屋抵债出去,一旦发现,就立即处理。还有的汉族商人,把房屋扒了,木材装上车子,晚上偷偷跑了,最后,却要让乡政府背上负担,出面替他们盖上简易的房屋,因此,遇到这类的事情,全乡的干部都上,不论商人如何态度,如何拔刀执斧,立即制止,否则,前有车后有辙地,乡政府对再发生的此类事件就会难以管理。就是工作的一年间,我就参与了十多起这样的活动,到最后,不管商人们如何泪水涕淋,如何卑躬屈膝,我都变得心硬起来,反正又不认识,他们也做得太出格了,不再与理会他们如何可怜,家里又是如何如何的困难。

经过很多部门联手进行一个春天的整治,商人们的私下圈地和收房行为有所收敛,他们不再抱有侥幸的.心理,因为他们的行为,在当地已被视为一种太不道德的行为,很少再有人再愿意给他们出租房屋,图瓦人也在失败中学聪明了,不和他们讲价格,一口价,要租就租,不租就算,就是租给他们也出价很高,减少了他们高额的利润,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罪孽难饶的结果。

不过,这些商人的经营,也让村里的图瓦年轻人,跟着这些人学会了经商,年轻人把自己采挖的食品、摘下的野果、打下的鱼全部拿来,买给商人们,这些收入来得快,比经营牲畜见效快,因此,许多年轻人不再愿意赶着牲畜到深山老林里放牧,而更愿意留在村子里,留在有人类聚集的居住区里。

交通运输的困难一直是禾木图瓦人生活与生产中存在的一个突出问题。

2007年冬天,我在去禾木的路上,当时的大雪天,道路非常难走,就是开着越野车,在冰雪的路上行驶也是非常困难的,因此,一路上很少遇见来往的车辆。在我们走到半路时,突然在一个转弯处,看到迎面开来了一辆小型中巴车,我们非常感叹,对司机说,你看人家中巴都敢这样开着满世界跑,你却这样胆小不敢走。认真望着前方小心开车的司机,头也不回地笑了起来,没有回答我们。

到了跟前一看,我们自己却全部傻了。原来这是一辆破旧的北京2020吉普车。车的保险杠上放着两、三袋子面粉,车的引擎盖上放着用白面包裹的行李,铁皮顶棚上全放着风干的牛马肉麻袋,用皮绳子一捆,结结实实根本就掉不下来。从远处看,你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小型的越野车,而且在车里面竟然能够坐着十三四个人,大大小小的人,光是脑袋就把驾驶室的窗口排得满满当当的。一个载人仅5个位子的车,超载了近3倍。

还有更可笑的事情,在禾木发生的一件事情真的让人不仅不信,而且是哭笑不得:县里的交警队为了安全检查,开着车前往禾木乡例行交通检查,路上遇到一堆人向他们迎面奔来,交警吓了一跳,急忙下来把车子拦住,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是一辆二轮的国产摩托车,一数坐在车上的人头,从车灯、油箱到后架子上,甚至是前面车把的大灯上,大人抱着小孩子,也大大小小有七个人。把交警感叹的难以自禁,一辆摩托车等于一辆中巴面包车。由于是牧民,交警只是做了教育,没有罚款,让一堆人手牵着手走路回去,让摩托车按规定载人后走了。

村里的摩托车越来越多了,一是这里的山路适应摩托车行走,可以到很远的地方放牧找人,二是可以为家庭增加收入,拉运游客,采挖中草药。当然,交通事故也不断出现,但死人的事情却没有发生。为了争抢游客,摩托车像电波一样,从村子里来回穿梭,搅超了长长的浓尘。近二年来,外地的摩托车也纷纷加入到村中的拉运游客队伍里来了,他们半夜三更就开始,到天亮警察出来时,他们已把口袋里装得厚厚的都是钱了。他们的摩托车对村里的马队收入直接影响很大,更大的是来这里的旅客,乘坐后的安全无法保障,遇到事故时游客认为是乡村组织的,不找当事人,而是找到村里乡里,乡村为此事很是头痛。村委会于是就和交警一起,经常天不亮就出发,在路口或桥头处进行拦路堵截,遇到的不是冲关的,就是掉头就跑的,满山遍野的无法去追。往往是治理一阵子,秩序好一阵子。就是这样,村里的马队当年的收入也超过了100万元,为实现人均收入增长起了很大的作用。

村庄在不断地扩大,而图瓦人却在慢慢地变老。村庄的人一天天地变化着,村庄也随着人性格的变化而失去当初本性的一面。当将来的某一天,我们来到这个村庄里,充满着整个村庄的都将是经商的人,都将是其它民族的朋友。

在那时,我们对于这个曾经原始的村庄,是否能联想起什么?

做自己一直都想做的事情,是曲开老人家在老伴死了多年之后,经过大彻大悟后,在一个早春时节开始的,并一直坚持下来的不变习惯。

曲开是村里子有名的大能人,今年虽然七十岁了,除了身体健康外,可却能做很多事情,他做过铁匠、当过木匠,也当过放蜂人,在他家的院落里,摆放着齐全的打铁、木工工具。我去过几次他的家,每次都是陪着电视台、报社杂志社的人去的。在那个有五、六间木头房屋的小院里,当着儿子和媳妇们的面,不论记者们让他怎么摆“泡斯”,老人都会认真而仔细地去做,而且,许多时候,假着假着地做着,最后却做成了真的事情,等摄像机拍完了,老汉还沉浸在自己的劳动之中。而且,他最喜欢的五岁小孙子哈里木,也剃了光头,满心欢喜地前来凑热闹。他举着斧头、锯子和打铁的工具,煞有介事的样子,可让这些外来的记者们,过足了摄影的瘾。就是在我的手里,也有几张关于曲开老人工作、关于小孙子哈里木调皮的得意相片。

尽管老人和二个儿子住在一起,可是,毕竟不是一个年龄的人,他和儿子们共同的语言越来越少了,儿子们也觉得父亲的一遍遍的话语里,真的罗索了、真的老了。

大概是曲开的样子越老越有个性,乡里的汪书记就把他树成图瓦人的形象代表,通过几次试镜头效果很不错。因此,每到乡里、村里有什么对外活动或对外联络事情时,都会派出专车把他接过去,就是在地区开展的其它旅游活动中,老人常常也是身着本民族的外衣,以沉稳的姿态和喜悦的心情,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平常日子里,他会经常穿过家门前的那片桦树林,通过新修的木大桥,踱着步子走路到村子中看看。一到了村子,见到了他的朋友,他就整个人的性情立即变了。他往往走到人多的地方,和别人大声地说话,共同和村里人讨论着村里的事情,有时候有些没话找话说的样子,我想,可能他是怕村子里的人把他忘记了。

有几次,我无意识中发现,他也会有意识地走到其中的几家门前,站在门口与门里的主人说话,有时,主动与路上的人交谈着,碰上外地来人和他合影他也是来者不拒。自从老伴死后,他至今仍是独自一人过着。因此,有的时候,他也会站在别人的大门前和村子里的那几个寡妇们开开玩笑,尽情地宣泄一下自己内心郁闷的心情。每回开开玩笑之后,才蹒跚着回到家里,以平静的心情,在私下的生活里悄悄地乐呵几天。但是,过些时候,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又需要到村子里走走了。他家住处是一个偏离村子的地方,如果没有事情时,是没有多少人来这里的,四周除了水的声音、树与风的声音,再就是几只鸡的叫声,其它也就没有什么声音。人老怕寂寞,可能他也是一样怕没有人理睬他的原因是,这几年,他常常去村子里走走。时间是无可奈何的东西,把他弄得心里很是寂寞,觉得身只影单的,于是他又想起村庄和村子里的妇女们。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业余时间好象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他于是把自己的能力和潜力完全地动员起来,去干了一件自己想干多年没有干成的事情,加工一件自己心中梦中见过的物品,包括建一座新的木房、包括搭起的木头围栏,包括制作些自己想像中的能值钱的旅游纪念品。每到这个时候,在劳动中哼着歌曲,在劳动中消费着富裕的时间,而自己的孙子哈里木就在旁边又跳又唱的,手里拿着木刀木枪的玩,而且常常从树林或草垛里找到几个温热的鸡蛋来,人老了喜欢孩子,小哈里木的所作所为,小哈里木喜欢帮他、小哈里木爱摆形象照相的优点,都是令曲开老汉非常高兴的事情。

棉絮一样的雪继续下着,整整一个星期了。我从宿舍向窗口外望着,一群牛不紧不慢的走着,它们的背上、头上和鼓起的肚子上,都沾满了轻轻的雪花,离我很近的一头牛的脸上,长长的、向上弯曲的睫毛,真像人类的演员一样。就是这微微翅起的眼睫毛上,也落有一层浅浅的雪花。

我转身子从窗口处突然发现,曲开老汉正一身棉衣、头戴着皮帽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上,像等待什么人似的,望着村子路上赶着牛群走过去的妇女们和远处耸立在漫漫雪际里的雪山峰。

雪的朦胧之中,雪的影影绰绰之中,牛群在大雪中朦朦憧憧地走着,被身后侧着身子、包裹着红色头巾的女主人,一步步驱赶着进了栏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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