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散文随笔

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小时候的我，很排斥照相。

其实那时候照相是挺稀罕的一件事，一般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照上几张。对那个时代的人们而言，照相，算是一门手艺，而我的二爸，恰好也算是有照相手艺的一个。农闲时，二爸有时会走村串巷去照相，目的自然是为赚点柴米油盐钱。

小学的一个暑假的一天午后，天上的太阳，火般的毒辣。那一天的二爸，生意不错，而他，为了将自己相机里的底片尽快变成能看到见的相片，所以在给别人照完相后来到我家，准备将剩余的几张底片，用来给我们照相，自然，这对当时的我们而言，很有些“天上掉馅饼”的美妙，说起来也就的确令人振奋。

我的当时只有三十多岁的母亲，为此很是喜气盈盈，我的姐姐，更是兴奋地不住蹿上蹿下。当我的母亲，喜滋滋地用手拢好了她那颇显散乱的头发，解掉腰间的围裙；当我的姐姐，兴奋地在镜子前已经转悠了好几个来回后，她们也就一前一后，纷纷扰扰来到炕前，一声声地呼喊正在酣睡的我赶紧起床。

话说那时节的我，睡的正香，冷不丁被人连喊带拉，就非常郁闷地坐了起来，当时我的心里，本已就非常不爽，及至弄清叫我起来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照相，不由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大吼一声：“我不照”，然后扭转头气哼哼地嚎啕了几声后，就兀自继续掉头睡觉。

母亲和姐姐觉得我蛮不讲理，不过对于如此不讲理的我，却也无奈，于是也就懒得再搭理我，她们两人摆着POSe照了相，此事也就了了。

那张照片如今还在，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梳着齐耳短发，很正经地坐在家里的石榴树下，当时身形颇有些“瘦高”的我的姐姐站在母亲一旁，而至于另一边本来应该是我站立的位置，却空空荡荡着，因为那时候的我，正在恼怒地继续我的“回笼觉”。

这幕场景发生的时间，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却依然还清晰地记得。而至于当时的我为什么会那么的不可理喻，现在回想起来，虽说不讲理的成分是有的，但我觉得最主要的问题，可能还是跟小时候的身体有关。因为那时候的我，似乎总是睡不醒，并且每次刚起床的时候，都会情绪低落的似乎世界末日就在眼前。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当年的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自己猜想，可能跟小时候的营养不良有关吧。

当然除了身体上的原因，我的不爱照相，其实还有心里上的原因。因为小时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自卑，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丑八怪，所以，对于照相，我是丝毫兴趣都没有的。

那个年代，本来能够照相的机会就非常稀缺，再加上我的怪癖性格，所以小时的照片，就实在很有限。

上初中后，中考前夕，大概是为着考试报名，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必须上交几张照片。这个事情要放在今天，实在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一桩，然而对于当年的我来说，，却成了天大的事儿一件，之所以会这样，原因无非两个，一是因为兜里没钱，二是附近没有照相馆。

然而这张照片，可是必须要交，并且绝无余地可以回旋，于是就专程请假回家，缠住二爸，让他给我想办法。那时候的二爸，大概是因为照相的生意情形并不乐观，所以基本上已经收摊，而我，却恳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给我解决这一张相片的问题，而且我不光是要照片，时间还很急。

我的二爸，是个能人，但同时我的二爸，也非常懒。然而懒人二爸，却也明白这是正事，且是大事，所以还真帮我照了相片，并且及时地给冲洗了出来，于是凭着二爸的手艺，我的初中毕业照片，也就得以按时上交。

只是实话说，那张照片，实在是相当的难看。如果我现在不加解释地将它展示在你的面前，你一定会以为照片上的女孩，已经年过四旬，然而不管怎么说，老师布置的刚性任务总算是搪塞了过去，这还真让当年的我，心里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后的畅快和释然。

同样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年春节，我的远在宁夏的一个小表哥，也就是我的舅舅的小儿子，回到老家过年。有一天，他来我家玩，当时我们一家人，个个手忙脚乱着拾掇自个，因为那一天，父亲特意请了个照相的，说要给我们照全家福。

那一天的太阳，温暖灿烂，虽是冬天，天气却和煦的了得。小表哥大概见大家都忙，玩了一会后，就表示要走，而我的母亲，也就没有阻拦。

过了一会，父亲从房间出来，看小表哥不见了，就问我的母亲：“小林那小子呢？哪儿去了？“

母亲说：”哦，他说要走，我就让他走了。“

父亲听后，责备母亲道：”好不容易大家凑在一起，照相的也马上就要来了，你怎么能让孩子走呢？”

母亲听后，连连表示自己糊涂，于是一声令下，我那个头高挑擅长长跑的二哥，早已冲出门外，不大一会，就带回来了我的小表哥，而为着这件事情，大家很是将我那“一根筋”的母亲，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张黑白照片，如今还在。照片上的小表哥，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小伙，如今，可早已是五十开外了，就连照片里年龄最小的我，如果用四舍五入的方式来算，年龄也要迈入以5开头的两位数，而照片里还很年轻且笑意盈盈的我的父亲，离开我的时间，更是超过了二十年。

如风而逝的岁月，有时还真令人不堪回首！

高中的时候，去了县城读书，到了快要毕业的时候，照例需要毕业照。只是那时候，学校附近就有照相馆，于是这照相一事，也就简单了许多。记得当时跟几个同学一起去照相，几个人不但照了毕业照，还拍了个小合影，那张合影照片，如今还留在我的相册里，成了对我们青葱岁月的永恒纪念。

高中的毕业照，比起初中的毕业照，看起来似乎更年轻，也更好看，这让见到照片的我，有一丝惊诧，同时心里也升腾起一丝喜悦，正暗自陶醉间，就有同学抢过我的照片，很随意地翻看了一下，然后再上下左右将我仔细打量一番，说：“你啊，不上相，其实你本人比照片要好看……”

同学的一番议论，可谓说者无意，但我作为听着，却不由多了几份心，想：“如此说来，我其实也并没有自己臆想中的那么丑啊。”

读大学的时候，由县城来到了省城，视野自然更见开阔。那时候周末的时候，也就会跟同学一起玩耍，而玩耍的时候，也就必然会照些照片，时间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时候大学里最最流行的胶卷，是乐凯，因为它照出来的照片色泽不错，而且最主要的，是价格低廉。当然要说更好一些的胶卷，自然是富士和柯达，只可惜，对我们一帮穷学生而言，价格显然贵了点。

那个年代的我们，自己拿个相机，装上胶卷，就能照相，比起以前的照相必去照相馆，实在是高端了许多，然而不足之处是，经常会出现意外。

有次跟几个朋友逛了植物园等好几个景点，照了不老少的照片，然而最后洗出来的，却只有寥寥数张，问原因，说是因为胶卷老化，洗不出来。

又有一次，趁着学校运动会的间隙，跟邻校的几个男生相约，一起去了华山，自然，照片也是没少照，回来后送进照相馆，洗出来的同样寥寥，至于原因，说了曝了光。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遗憾，自然不光发生在我的身上，它也同样会袭击着我身边的每一位朋友和同学。

然而毕竟，比起初中和高中，大学时期的我，还是相对留下了比较多的倩影，这些照片有校园里的，有风景点的，还有实习时拍的，有空的时候翻开看看，如烟往事，还真就一幕一幕浮现眼前。

大学毕业的时候，照例需要毕业照，自然这种照片，还是去照相馆比较保险。照相之前，特意去了理发馆，那时候有种发型很流行，官名叫做“招手停”，这种发型的特点，是让刘海高高的挺立起来，而我的大学毕业照上，正是这种当时非常时髦的“招手停“发型。

毕业工作后，有很多的场合，一样要去照相馆，比如要参加某项考试，准考证上的照片；比如有了孩子后，给孩子的百天或者一岁照，都离不开照相馆。

大学毕业一年后，我结了婚，结婚的照片，也是去照相馆的，时间是1993年。照相馆里的结婚照片，非常粗糙，毫无艺术或者美感可言，所以结婚照片上的我，表情呆板，看起来很像是个植物人。

结婚不几年，就见艺术照变得很是风靡，而我，为着自己当年没有机会艺术一回，很是遗憾。最终，在婚后的第6个纪念日里，我如愿以偿走进了照相馆，被化妆师刮掉眉毛、涂上口红，戴上假发，修饰一番后，“艺术”了一把。只是，这个照片照的，很有些“剃头挑子一头热”，因为当我们一同站在摄影师面前的时候，摄影师跟我身边那位的对话是这样的：

摄影师：“先生，您一定是在法院工作吧？”

我身边的那位嗫嚅道：“啊？没有啊。”

摄影师：“那您怎么这么严肃呢？”

自然，在摄影师的这一番逗趣和调教下，照片上的人，是笑的，只不过这笑是怎么来的，可就没有几个人知道。

实话说，结婚的那会儿，我们的经济是拮据的.，所以我们照相的时候，也就都选择的是最便宜的套餐，而当我们结婚六年后，虽然经济没有多么大的进步，但起码就照相而言，已经不必太多的考虑价钱。

当我去补照我的结婚艺术照的时候，女儿也已经5岁了，所以在这些照片里，自然也就有她不少的镜头。

老公是不喜欢照相的，自从被那次艺术照折磨过之后，打死也不再进照相馆，觉得那种照相，对他是一种煎熬。而我，随着女儿长大，自然也就将我的关注重点，更多的放在了女儿身上，我对女儿说：”你小时候，条件有限，所以照片比较少，以后，但凡有值得纪念的事情，就给你拍一套艺术照。”

我说这话的时候，女儿即将参加中考，而在我眼里，中考、高考，自然是女儿生命中值得纪念的大事，故而我的计划是，只要大考完毕，就来一套艺术照，以兹纪念。

女儿中考结束后，我们依计而行，照了一套艺术照，只不过照完之后，就各自发誓，再也不去照这种劳什子的艺术照了，因为实在觉得累的慌，所以我的宏伟计划，也就此搁浅。

两千年之后，数码相机开始逐渐出现，最初觉得这种相机，实在神奇，在惊叹一番后，也就拥有了自己的神奇相机，于是照相这件事情，就变得简单方便、随时随地。数码相机的好处是，不但能照，而且能随时观看，好则留坏则删，再也不像以前，不去照相馆冲洗，就无缘跟照片里的自己碰面。数码相机用了一段时间后，又买了录像机，录像机里的人，则不但有影像，而且还能动能说话，这让以前的我们，可实在是想象不来。

时间到了今天，照相这个事情，已经不能简单地叫做照相，真正喜欢的，用上了像大炮一样的长镜头，什么单反，什么卡片，长的短的，自由变换，异彩纷呈，而对于像我这样的摄影门外汉来说，随手携带一个小小的手机，一样也就可将眼前美景、季节转换，统统收入囊中。

小时候的我，本就没有照相的条件，而我还又偏生不爱照，如今年龄见长，照相设备也日渐尖端，而我对照相这一事件，反而倒喜欢起来。出外旅游，一张一张的拍；茶余饭后，也会见缝插针地照，有别人给自己拍的，有自己给自己拍的，也许心里，是想把这美好的时光，用照片的形式永远地留下来吧。

写到这儿，不由可又想起今年春节有关照相的一件趣事来：春节回家给哥嫂拜年，饭后哥哥组织照团圆照，而我，竟堂而皇之地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想才几天时间，自己竟就沦落到要“坐”着照相了！于是不免大发感概，这他妈的岁月，可真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飞得实在是太快了啊。

照相这个事情，说大不大，但其实说小也不小。因为好多珍贵的记忆，有价值的镜头，正是通过照相这个手段，永远地被存入历史的画册中的。

而我，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回想起有关照相的那些事儿，莞尔之余，不由对不经意间我们身边发生的这些翻天覆地的变化，由衷地表示惊讶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