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高楼，把湖光山色卖给诗人

有个问题一直拿不定主意：当我穿越回古代，把现代的一些小玩意儿诸如保温杯、折叠伞、俄罗斯方块掌机配一百节电池献给皇帝之后，皇帝赏我许多金银珠宝，应该拿那笔钱财怎么办？
　　
　　现在我想好了——投资地产业，盖楼，专门在风景名胜区盖，不卖，不租，专收门票钱。我们都知道，除了女人和小孩，就数文艺青年的钱好赚，况且古代的文艺青年又比现代的有钱。据我观察，古代文人墨客大多有这么一个爱好：登楼。“爱上层楼”“独上高楼”“更上一层楼”“小楼一夜听春雨”“对此可以酣高楼”……这种喜欢占据高点的习性有点像猫，我养的猫总是蹲踞在大衣柜顶上，睥睨它治下这方领土，一待就是半天。我劝它下来吃饭，它一动不动，反而示意我把猫粮给它送上去。
　　
　　对了，我经营的楼上还要供应酒菜，尤其是酒，这是诗人的主食。一升上好的罗浮春可供一个诗人存活七天，如果不足七天，要么酒是假的，要么诗人是假的。但是要注意，诗人喝了酒性状会变得不稳定：有些四肢变长，试图摘取天上的星辰或水中的月亮；有些身体变软，在地上瘫成一片，最终化成银色的液体从楼板缝里漏下去；有些声带突变，即兴表演模拟整个动物园的口技；还有些之前当过兵的，喜欢“把栏杆拍遍”，喝完酒变得力大无穷，拍一根断一根，害得“倚栏杆”的纷纷往下掉。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柜台上得准备纸笔，看谁快不行了赶紧送上前去，让他们写点东西。写出来，熵增就得到了释放，诗人也就能维持人样。
　　
　　事实上，准备再多的纸笔，也有人偏偏爱往墙上写。平整光洁的粉壁之于一个诗人，就像崭新的皮沙发之于一只猫，不来两道子简直是辜负生活。我还得雇人定期粉刷墙壁，写得好的留下，不好的刷掉。久而久之，墙壁某些地方就会变得越来越厚，能戗下来千层饼似的石灰，里面一层一层都是糟糕的句子。据说有些神经大条的人还真把这当饼吃了，于是传染了不入流诗人的水平和毛病，到处题写“XXX到此一游”“XXX我爱你”。
　　
　　整整一年粉刷墙壁的支出，也比不上一首反诗造成的损失。宋江写反诗那次，浔阳楼被迫停业整顿好几天，一面配合衙门进行调查，一面还得招待公务人员。我得吸取教训，给掌柜们做好表情心理学（古称面相学）培训，除了防患于未然地识别反派，还能有效区分豪放派和婉约派，以便把他们安排在不同的区域，免得小清新和重金属互相干扰，一言不合，砸了我的场子。
　　
　　这样一算，开一个以文人为目标群体的酒楼，成本——主要是风险成本还真不小。不，我们不接受用诗词歌赋抵酒钱，五花马千金裘倒是可以，可惜一般没有。把一个试图吃霸王餐的落魄书生拴在柱子上，早晚会有人慷慨解囊把他赎出去。这个族群有着谜一样的忽高忽低的尊严感，和忽左忽右的同情心，唯一确定的是，钱不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这也正是他们的钱好赚的原因。
　　
　　你在楼上看风景吧，看场子的人在柜台后面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