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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亮老兵亡魂归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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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浅浅,明月弯弯。一封家书,一张船票,一生的相会。相煎倍觉离乱苦,近乡更知故乡甜。少小离家,如今你回来了。双手颤抖,你捧着的不是老兵的遗骨,一坛又一坛,却是满满的乡愁。”这是高秉涵得到的颁奖词。高秉涵这个名字,在2013年2月19日央视播出的“2012感动中国年度人物”节目上,再次响彻海峡两岸。
  
  他的一生,凝聚了所有台湾老兵经历的坎坷和艰辛,同时也见证了海峡两岸从隔绝到沟通的一段特殊历史。20多年来,义送百余名孤苦老兵的骨灰坛,从台湾回到大陆安葬、让他们圆梦“回家”、魂归故土。这桩事,他做了20多年,还在继续,孱弱而坚强地践行着生命中最沉重的承诺。
  
  忆逃亡:九死一生贵人相助
  
  高秉涵出生于山东菏泽,1948年,13岁的他被迫离开母亲。从山东菏泽逃命到江南,他历尽艰难,用了6个月时间,穿越6个省份,走了2000多公里路,最后挤上了由福建省厦门市开往金门的轮船,接着漂泊到台湾。
  
  初到台湾,对于一个年仅13岁举目无亲的孩子来说生存无比艰辛。“当时到处都是难民,谁帮得了谁呢?没有住的地方就露宿在火车站;没有吃的,我就去垃圾场找。最大的敌人就是狗,有时候就是吃狗都不理的东西,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多月。”
  
  后来,高秉涵偶然遇到了自己曾经的恩师李学光,在她的鼓励和支持下,高秉涵考上了当地夜校初中部。经过6年半工半读的艰苦岁月,他如愿考取了台湾国防管理学院法律系,毕业后又考取了法官。10年法官生涯之后,他辞掉工作,建立起自己的工作室,成了台湾著名的律师。
  
  然而离家千万里的高秉涵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故乡,思念自己的亲人。高秉涵说,那时经常在夜里梦见自己变成了海鸟,飞过大海回家。
  
  1979年,两岸关系松动,高秉涵借前往西班牙出席学术会议的机会,写了一封家书给远在大陆老家的亲人。会议上有大陆来的代表,高秉涵想请他们转交,但离家30余载,不知道家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思忖良久,他最终只好在收信地址栏写下“山东菏泽,西北35里地处,高庄”,收信人是母亲“宋书玉”。“当时当局要求遵守与大陆代表‘不接触、不招呼、不交往、不交谈、不合作、不合照’的六不原则,我几次想把写好的信悄悄交给大陆代表,但最终还是没敢有所行动,只能满腹遗憾地离开西班牙。”高秉涵说,后来会议结束,自己绕道英国才把信寄出去。
  
  直到第二年,高秉涵才收到了老家来的回信,他拿着信欣喜若狂,像个孩子一样……可打开信之后,他泪流满面,悲泣不能自已。“信到的时候,母亲去世已经一年了,弟弟告诉我,妈妈直到咽气还在惦记着我这个下落不明的儿子……”
  
  送骨灰:郑重承诺鞠躬践行
  
  母亲活着的时候,未能床前尽孝,高秉涵决定以另外一种方式尽孝,来弥补心中的愧疚。他说,母亲想让我做的事,就是我现在做的事。
  
  当年逃亡到台湾的菏泽老乡大多没有文化,在台湾的生活很艰辛,许多人直到终老都是孑然一身。高秉涵是知名的律师,经济条件好,又有一副热心肠,于是老乡们视他为亲人,有事就向他求助;高秉涵则有求必应,自己的办公室便成了菏泽老乡活动的场所、团聚的“家”。“我到台湾的时候只有13岁,那些比我年长的哥哥姐姐曾经在感情和灵魂上给了我很多慰藉,那种给予是无形的却又非常珍贵,他们是我在台湾的亲人。”高秉涵这样说道。
  
  眼看着人已黄昏而归乡的日子遥遥无期,于是很多老兵、同乡就把“回家”的希望寄托在“年轻”的高秉涵身上,嘱咐他:“老弟啊,我是没有希望回去了,你还年轻、有机会,如果我死了,你有朝一日能回家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带回去……”就这样,一个、两个……高秉涵肩负了很多深情的嘱托。
  
  1987年,台湾当局通过的《台湾地区民众赴大陆探亲办法》正式实施,禁锢两岸近40年的铁幕就此被打破一角,但许多老兵直到人生谢幕也没能赶上这一天。为了自己曾经郑重的承诺,从那以后,高秉涵频繁往返于两岸之间,先后把上百名老兵的骨灰从台湾送回老家,了却了他们“回家”的遗愿。
  
  “我每次都是亲手捧着他们的骨灰盒,这样才安心,有时候在路上会在心里默默和他们说话。”高秉涵说,“在台湾,还有20多位老哥哥姐姐等着百年之后让我把骨灰带回家,我的使命还没完。”
  
  说乡愁:故土滋味悲喜交集
  
  “老家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出生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有人总盼着归乡,有人常急着离乡。归乡是去寻找自己的老家,离乡是为子女创造另一个故乡。我的故乡不是河北省房山县的周口店,也不是山西省洪洞县的老鸹窝。我在异乡漂泊中另起了新家园,而漂泊前的家,就是我的故乡。所以,我的故乡在山东菏泽。”这是高秉涵写在自己《天涯感悟》一书开篇的话。
  
  早在1981年,高秉涵有一位叫卞永兰的同乡在移民阿根廷后回乡探亲,返程途中专程绕道台湾,给台湾的同乡带了一大箱家乡的土特产和家乡的泥土。“第二天上午,菏泽旅台的乡亲100多人都聚到了一起,大家先是听卞大姐动情的‘乡情报告’,然后开始分发珍贵的礼物。大家一致推举我来公平分配:一家一个烧饼,三个柿饼,山楂和红枣各五粒,一调羹泥土。”因为分配有功,所以高秉涵被大家“恩准”多分一勺泥土。“泥土何其多,唯独故乡贵”,高秉涵把一半土珍藏在了自己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另一半则分七次掺在茶水中喝了,“那是家乡的味道,甜的。可不是咕咚一声咽下去,含在嘴里半天才舍得咽下去。”
  
  1991年,阔别家乡40余载的高秉涵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可到了菏泽老家,他却徘徊在村口,久久不敢进去。过来一个老者,高秉涵认出了那是儿时的玩伴,那一刻,四只长满老茧的手紧紧相握,满面泪水地笑了起来……颠沛流离半世纪,故里的一切都变了,非但村童笑问客从何处来,就连儿时一起光着屁股捉泥鳅的玩伴,脸上也都藏不住那一抹陌生的表情。
  
  高秉涵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走过78个年头。每当夜深人静时,总觉得人生坎坷,去日苦多,往事历历,不堪回首。如果有人问我:难道你一生都没有得意的事吗?我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曾背着上百坛老兵的骨灰回到他们的老家,点亮那些孤独老兵亡魂回家的路,帮助他们完成夙愿。魂归故土。这是我在人生旅途上感到最心安理得的事,也让我的人生有机会发一点光,照亮那些需要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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