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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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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曲子,是百听不厌的。
  
  比如,我正在听的这首《云水禅心》。佛曲。四五年前,我初遇它,惊为天曲。魂被它一把攥住,满世界的喧哗,一下子退避数千里。
  
  清清爽爽的古筝,配以三两声琵琶,如隔夜的雨滴,滚落在萋萋芳草上。一扇门,轻轻洞开,红尘隔在门外。人已完全作不了自己的主了,像懵懂的幼儿,一步步被它引领着,走近佛,走近禅,走近灵魂最初的地方。竹海森森,有泉水叮咚,有清风徐徐,有白云悠悠,有鸟鸣声交相呼应。鱼儿在清泉里,摇头摆尾。它们在一起,自吟自唱,相安无事。空气是绿色的,你甚至感觉到,有扑面而来的清冽和甜蜜。静,真静啊!这时候,你的心,化作一泓泉水流过去,化作一缕清风吹过去,化作一朵白云飘过去。不,不,还是化作一尾鱼好了,在清泉里,自由自在地游曳吧。
  
  我的窗外,夏天的燠热一步一步逼近。今年的季节有点怪,春天久盼不至,夏天却急不可耐,一马当先,攻城掠池,—天气是猝不及防热起来的。可隔了几年未听,这首《云水禅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丽。再多的烦躁,在它的轻抚下,也一一平息。
  
  云水?这个词真是绝妙!云是天上的水,水是地上的云。它们到底谁是谁呢?一个,是另一个的影子,相互倾慕,相互辉映。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了:云飘到哪里,人追到哪里;水流到哪里,人走到哪里。这天与地,原不是太阳的,不是月亮的,而是云的,是水的。
  
  那一日,与几个朋友相约,去几百里外的便仓看牡丹。那里有传说中的枯枝牡丹—紫袍和赵粉,枯枝之上,绽放欢颜,花开七百四十年。驱车途中,一条河在我们一侧,一路跟随。天空晴朗,云朵洁白。突然撞见一个老渡口,有渡船停在岸边。午后清闲,老艄公独倚在船头,望天。隔岸,一个村庄像一幅水粉画,静止在那里。满坡的油菜花,还没开完,将谢未谢,把半条河给染得金黄。黛青的瓦房,散落在菜花间。
  
  我们跳下车,奔过去。同行中,有四十大几的男人,激动得像个孩子,拿起照相机,一通猛拍,嘴里不停地嚷,多好啊,多好啊!
  
  好什么呢?这天!这地!这云!这水!这渡口!老艄公倚在船头,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们。他是见多识广的,单等我们说,过河去。
  
  真的过河去了。一人一元的渡船费。我们说,不贵不贵。好奇地问老艄公,你一天要渡多少人过河呢?他答,有时多,有时少。我们笑了,这话,像禅语。
  
  船向对岸划过去,击起水花一朵朵。水里的云影,被搅碎了,又很快缝合。靠岸,我们扑进岸边那片菜花地,走小径,过小桥。桥下忽然荡来一条小船,上面载着一些农用物品。船上有三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头上系着花头巾。他们一门心思撑着小船,从我们跟前划过去,划过去。岸边杨柳青。
  
  我们忘了要去的目的地,在那个小村庄里流连,心里涨满莫名的感动。人生的相遇,相见,相别,是这样的不确定,又是这样的合情合理。佛家说,云水禅心。又云在青天水在瓶。一切的物与生命,原都以自然的面貌,各各存活在自己的岁月里。像那个老渡口,一河的水,倒映着岸边的油菜花,倒映着蓝天白云。午后的阳光,泼泼洒洒。一艘小船,从时光里,悠然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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