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胎

25年前的那个春天，顾林出生在赣西宜春市的一个小镇。父母都是玻璃厂工人，家里生活本来就苦，偏偏顾林母亲生的是龙凤胎。母亲说，顾芳比顾林早出生5分钟，顾林该叫她姐姐。可这对双胞胎姐弟并不相像，性格也迥异。顾芳活泼开朗，让亲友喜爱，而顾林沉默忧郁，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僻，因此父母时常责备他。也许是出于嫉妒心理，顾林从不把顾芳当姐姐看。他们同校读书，见了面就像陌路人。左邻右舍都说这对双胞胎好稀奇，不像姐弟倒像是冤家。父母也拿顾林没辙，常常把气发到顾芳身上，引得顾芳嘤嘤啜泣。
　　
　　他们读高二的那一年，玻璃厂经营不佳，前景暗淡。顾林父亲主动辞职，贷款5万元买了一辆二手货车跑运输，不到半年，就挣了近万元！这可是夫妻在厂里干一年的收入啊！他决定甩开膀子干几年，为以后两个孩子读大学积上一笔钱。
　　
　　第二年春节刚过，顾林父亲装了一车地板木跑广东，正逢顾林母亲休假，便跟车去广州玩一趟。路上，因货车前轮炸胎撞上石头出了事故，两个鲜活的生命瞬间魂断他乡！在众亲友的帮助下，顾林姐弟安葬了父母。不几天，银行找上门来了，要顾家归还贷款，否则拍卖他们的房产，因为父亲是用房产证抵押贷款的。
　　
　　陷入困境的姐弟无所适从。顾林外婆卓芬兰与亲友商量，决定卖掉屋子还债，顾林姐弟就在外婆家暂住。在搬家时，卓芬兰发现她赠给女儿作嫁妆的那个小枕头大的樟木箱，对顾芳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待将来你出嫁时，还是交给你。”顾芳问：“这小木箱装什么呀？”外婆笑笑：“装金银财宝呗！”顾芳偷偷打开箱子，里面没有金银财宝，但对她来说却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外婆家离学校两公里路，为了省钱，外婆给姐弟俩配了一辆自行车。可顾林却很少带姐姐上学，害得顾芳经常迟到。外婆知道后，大骂了顾林一顿，顾林反过来骂顾芳“告黑状”，姐弟俩免不了争吵一番。
　　
　　一天晚上，顾芳难以入眠。她想，明年姐弟俩都有希望考取大学，到时，谁来承担这沉重的学费？外婆是个退休教师，六十多岁了，每月靠那一点退休金度日。外公死得早，她只生育一个女儿，本想晚年跟女儿女婿生活，谁知竟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顾芳开始体恤外婆了，她下决心辍学打工，以便让弟弟安心读书。
　　
　　外婆再三挽留，但顾芳去意已定。一个春雨霏霏的早晨，顾芳踏上了开往温州的列车。
　　
　　由于姐弟缺少沟通，姐姐去打工的事没告诉顾林。虽然在一起老是有矛盾，可两三天不见顾芳，顾林会觉得缺少点什么。他忍不住问外婆：“姐姐去哪了？”外婆一听泪眼婆娑：“你总算知道关心姐姐了！为了你，她外出打工了！”顾林的心猛然一沉：为了我？那她自己……是啊，风烛残年的外婆怎么供得起我们姐弟俩读书呢？一种悔恨郁积在顾林心中，他恨自己太任性太不懂事。
　　
　　姐姐的离去在顾林心中产生了强烈的震撼。他对人生、对情感的认识，开始有了醒悟。读高三那年，他发奋苦读，他要以最好的成绩考上重点大学，不辜负外婆和姐姐的希望。
　　
　　顾芳到达温州，在老乡的帮助下进了一家玩具厂。每天12个小时的高强度劳动，使她变得又黑又瘦，但她强忍着。每个月千把元工资，寄了600元回家，卓芬兰一分钱也舍不得花，留着顾林上大学用。为了让外婆放心，顾芳还写过几封信，说她在温州一切都好。外婆眼睛不好使，叫顾林回信。顾林在信中表达了他以前对姐姐不好的悔意，并告诉姐姐他的电子信箱，说以后在网上写信就可以了，省得邮寄耽误时间。
　　
　　可是，顾林的信发出后就没了回音。顾林想，也许姐姐还在记恨自己呢。他跟姐姐的联系就这样中断了。只是，每月600元的汇款，外婆还能收到。
　　
　　翌年夏天，顾林考取西北交通大学。可外婆积攒的钱只够他交第一学期学费，顾林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况且，此时已有三个月没有收到顾芳寄来的工资了。卓芬兰两头担心，唯恐顾芳出事儿。几天后，邻居转告她，顾芳来电话了，说她所在的厂子效益不好，她跳槽了，所以暂时无法寄款。卓芬兰听了总算放心了。
　　
　　两个月后，顾林北上求学。他知道自己生活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所以处处省吃俭用。周末，不少同学结伴外出游玩，他却要考虑挣钱吃饭这件大事。他去图书馆帮助整理图书，替别人上网查询资料。这一天，他打开电子信箱，无意中发现有两封陌生人来信，他好奇地点开信，信上写道：“顾林同学，我叫李书群，是广州某酒店老板，虽不是百万富翁，却也不缺钱花。听说你是个贫困大学生，我想每月无偿资助你1000元，直至你大学毕业。如你愿意接受资助，请速回信，告知你的收款详址。”第二封信是三天后发的，看来对方有些急了：“顾林同学，为什么不回话？知道吗，接受别人的爱心捐助，是为了你以后更好地向社会献爱心！”顾林看了好不感动。想想自己的处境，李老板的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在信中先对李老板致谢，接着告诉他自己的地址，最后说：“李先生，虽然您是无偿捐助，但我不会忘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古训，毕业后，我一定用自己挣的第一笔薪水来报答你！”
　　
　　不几天，顾林收到了李书群汇来的3000元钱，他说这是本学期前三个月的费用，以后还将按月汇寄。从此顾林不必为金钱发愁了，他可以像其他同学一样过正常的大学生活。外婆听说顾林得到了广州一个好心老板的资助，对顾林说：“你出门遇贵人，可要好好珍惜，方便时，上门叩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