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章

那年夏天从奶奶家偷跑回家，你10岁，我6岁，俩人热得像两条小狗一样站在大街上直吐舌头。我们离开前灌进塑料瓶里的白开水，很快就被我“消灭”掉了，你用口袋里仅有的五毛钱给我买了一瓶汽水，我喝了一半递给你，你说：“不渴，你喝。”

　　过火车道的时候，你拉着我的手说：“走快点儿，不然把你扔在这里。”我吓得赶紧拽住你的胳膊往前奔。

　　20年前，我像你的尾巴，你走到哪里，我都要跟。你厉声厉色地把我轰回家，我不听，偷偷地跟。你没办法，跟我“约法三章”：不许捣乱，不许撒娇，不许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哭鼻子。

　　那时候，你长着一张小圆脸儿，长睫毛忽闪忽闪，谁见到你都要夸一夸。你沉默寡言，给人深沉无比的表象。而我，面黄而发稀，怕得不到大家的重视，每天都会“叽里呱啦”不停歇。

　　我在学校里挨了罚，抄写到半夜还有100遍，你把我从小板凳上推开，“起来，我给你写!”转天回到学校，和我一起挨罚的同学全都没精打采，只有我神采奕奕，好像再挨罚一百遍也不成问题。

　　和你一起长大的岁月里，你一直在用各种语言贬损我——说我长得丑，说我脾气不好将来找不到男友，说我傻到什么都不懂。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又足够任性，不太能轻易受人影响，可一路走来，还是按了你当初的“章法”成长——习惯独来独往，可以一个人吃饭、逛街、看电影。不爱参与是非，不会撒娇，受了委屈昂昂头，给自己一个笑容，也便过去了。而这些，与当年那个听你“约法三章”的小女孩儿多么相似。

　　这些年，一起看时光在年轻而张狂的脸上穿行，一晃你已经50岁了。当年的火车道也已经拆掉了，你再没有机会把我扔掉。当年，我们一起坐在奶奶家的小板凳上玩“石头剪子布”的游戏，那时候，50岁，多么遥远。你却已经把遥远走成了过去。

　　时间见证了我们的成长，也见证了我们的感情。现在的你，还会像以前一样贬损我，跟我吵架，气头儿上，彼此都会扔一些戳到痛处的话，也许这样的争吵将会持续到下一个20年，下下个20年。好在我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我还是希望与你成为兄妹，不过，下次我要当哥哥，你当妹妹。凭什么只有你可以“约法三章”?我也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