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考生

已经是第十个考生了。
　　
　　我望了望礼堂后面墙壁上的挂钟，笑着对坐在我左侧的女主考官说：“才3点25分，今天还算顺利。大概4点30分之前就可以下班了。”
　　
　　“你可先别高兴，若遇上差的考生，考一个等于考三个呢！”
　　
　　将第九个考生的分数填妥，我举手示意第十个考生走上前来。等她坐定，核对过她的报考证，我指着短文的第一、二小段对她说：“你读前面的两小段。”
　　
　　她很小心地用右手的食指指着开头的第一个字，嘴巴已经张开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头开始向一旁歪斜过去。
　　
　　女主考官转过头来向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我完全明白：我们终于遇到要花三倍时间来考的考生了。看来，4点30分之前“收工”的希望将成泡影。
　　
　　字音终于在我们不耐烦的等待中发出来了，念得还蛮纯正的。听得出，她是很努力地要把每一个字的读音都念得准确。该卷舌的，她卷舌，该吐气的，她尽量吐气。念了两行，竟然没有念错一个字，尽管念字的样子与口形看起来不十分雅观。
　　
　　女主考官又转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那意思是要告诉我说：她可不是一个差考生，仅是一个说话能力有点缺陷的考生！是的，大概是因患病而影响了说话的能力吧，每一个字，她都必须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才能把字音从喉咙里给“挤”出来。有时，她“挤”得十分辛苦，整个身体也因过度用力而歪斜在一边，但是，她终于还是把每个字都很准确地念出来了。
　　
　　起初，我们两个主考官听得好辛苦。但听到后来，她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却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我们十分专注地听她念出的每一个字，并且期待着她念出下一个字——就是我们在心中已响过好几遍的那个读音。等到我们所期待的读音从她的口中吐出来时，我们就会相视而微笑。她并没有令我们失望，两小段上百个字的短文没有念错一个字！
　　
　　回答理解问答题时，她很快地就找到了答案，却需十分费劲地把答案给念出来。五个问题全对！她的理解力弥补了她在说话能力方面的不足。
　　
　　更令我们感到兴奋的是会话这一项，她完全能针对话题发表意见，还用上了不少俗语、成语来加以表达。到了这个时候，她的那种费劲的说话方式，在我们看来已不再是一种缺陷，而是一种独特的风格了。
　　
　　完成了所有的口试项目，我很诚恳地对她说：“你的表现很好，我们十分满意。”
　　
　　她才从衣袋中拿出一张医生证明来交给我们。原来她是可以免于参加口试的，但她不想那么做。
　　
　　“我……要……面对一……切……困……难……与……现实！我……爱……读……中……文……”
　　
　　她歪斜着身子，用她那特有的说话方式向我们表白。
　　
　　我再度侧过脸去看女主考官，发现她的眼眶里闪动着晶莹的亮光！
　　
　　我也尽量抑制着激动的情绪，鼓励这第十位考生继续努力，要她坚持自己的信念！
　　
　　最后，她在站起身之后，还没忘了向我们鞠个躬，这才转身走出了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