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成本感动

上个世纪末，我在哈尔滨一所高中读书，那时每天都要路过一家叫“精剪时光”的发屋，发屋并不起眼儿，引起我注意的是站立在门口的那个女孩，她十四五岁的年龄吧，每当行人经过，她都要鞠一下躬，说：“欢迎光顾本店。”这是一条很繁华的街道，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照这样推想，她每天要鞠多少次躬，费多少次口舌？而一个月、一年呢？我不敢想像，这机械而卑微的工作，对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会是何等的煎熬和折磨。
　　
　　以后的一年，每次走过，我都不忍心再看那个女孩儿了。再以后，我一帆风顺，考取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别人为谋取一份职业四处奔走的时候，我进入父亲的公司。不久，父亲去了加拿大养病，我堂而皇之坐到总经理的位置上。我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用学到的那些理论运作着父亲的企业。
　　
　　但是商场如战场，强硬的对手时刻都环视在四周，没有太多经营经验的我左支右拙。终于，因为一个小小的破绽，我被击得惨败，父亲苦心经营20年的公司一下子濒临倒闭的边缘。
　　
　　带着一身沧桑与愧疚，我回到从前生活的这座城市。
　　
　　那天，低头走在熟悉的街上，想着从前的事情。“欢迎光顾本店。”我的耳朵突然被叫醒，抬头，刚好看到“精剪时光”四个字，只不过，牌匾后面的小屋已被一幢很豪华的房子代替。门口那个女孩也换了，但她跟几年前的那个女孩一样，每有行人经过，都要鞠躬，并重复同一句话。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发和心情一样需要整理一下了，我走进了“精剪时光”，坐在理发专用的椅子上，闭上眼睛，然后把一切交给理发师。
　　
　　细碎的剪刀声中，烦恼随断发簌簌落去，剩下的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先生，理好了，谢谢光顾本店。”很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很吃惊，面前的理发师，竟是当年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孩，不过，她已经长大了。她显然早就认出了我。笑着说：“不容易，这么多年，第一次光顾。”
　　
　　从前，总不明白，这世界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条件极好，比如说容貌，比如说家世，比如说才华，比如说机遇，但我们的人生却往往并不精彩。
　　
　　想着“精剪时光”门口那个卑微的女孩，忽有所悟，我们缺少的是成本，一种对人生投入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