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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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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月里,我正在研究室里整理旧稿,一只漂亮的蓝蜻蜓忽然穿窗而入。我一下子措手不及,乱了手脚,又怕它被玻璃橱撞昏了,又想多挽留它一下,当然,我也想指点它如何逃走。
  
  但事情发生得太快,它一会儿撞到元杂剧上,一会儿又撞在全唐诗上,一会儿又撞到莎剧全集上,我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
  
  然后,不着痕的,仅仅在几秒之间,它又飞走了,留下我怔怔地站在书与书之间。
  
  是它把书香误作花香了呢,还是它蓄意要来棒喝我,要我惊悟读书一世也无非东撞一头西碰一下?
  
  我探头窗外,后山的岩石垒着岩石,相思树叠着相思树,独不见那只蜻蜓。
  
  奇怪的是仅仅几秒的遇合,研究室中似乎从此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一直记得,这是一个蓝蜻蜓造访过的地方。
  
  2
  
  我在巷子里走,那公寓顶层的软枝黄蝉亸亸地垂下来。
  
  我抬头仰望,把自己站得像悬崖绝壁前的面壁修道人。
  
  真不知道那花为什么会有那么长又那么好听的名字,我仰着脖子,定定地望着一片水泥森林中的那一窝艳黄,觉得有一种窥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快乐。
  
  我终于下定决心去按那家的门铃,请那主妇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我要向她请教跟花有关的事,她告诉我她是段太太。
  
  有一个心情很好的黄昏,我跟她通话。
  
  “你府上是安徽?”说了几句话,我肯定地说。
  
  “是啊,是啊。”她开心地笑了,“你怎么都知道啊?我口音太重了吧?”
  
  问她花怎么种得那么好,她谦虚地说也没什么秘方,不过有时把洗鱼洗肉的水随便浇浇就是了。她又叫我去看她的花架,不必客气。
  
  她说得那么轻松,我也不得要领——但是我忽然发觉,我原来并不想知道什么种花的窍门,我根本不想种花,我在本质上一向不过是个赏花人。可是,我为什么要去问呢?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是一时冲动,看了开得太好的花,我想知道它的主人。
  
  以后再经过的时候,我的眼睛照例要搜索那架软枝黄蝉,并且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因为知道它是段太太的花,风朝雨夕,总有个段太太会牵心挂意,这个字既有软枝黄蝉,又有段太太的巷子,是多么好啊。
  
  我是一个很容易就不放心的人,却也往往很容易就又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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