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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无盐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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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盐本名吴妍,很柔媚很女性的名字,大才子楚枫却嫌她一个丑女,干嘛糟蹋好名好姓,不如叫“无盐”得了—《列女传》里的无盐,面黑身枯、鲍牙塌鼻、头大发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坏笑,这叫名副其实。
  
  男寝卧谈的无聊产物,经过层层渲染,传得沸沸扬扬。我义愤填膺,痛骂楚枫缺大德。吴研却很淡然:“无盐?这名字不错,到底大才子。”见她不反对,大家都“无盐”“无盐”地叫个不亦乐乎,她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其实,这两个名字读音相似,只在语气上有差别。
  
  我天性软弱,这事若换作我,肯定会哭得气哽声咽。于是,吴妍就成了我的偶像,往我面前一站,我就得用一种崇敬的目光俯视她。这话听起来不通,但事实就是如此—吴研海拔有限,穿上高跟鞋也不足1。55米,以我1。7米多的高度,怎么看她,也只能是俯视。
  
  然而地球人都知道,低我一头的吴妍是我的主心骨,大事小情,我都要向她讨教,甚至在男朋友的人选上,她的意见也至关重要。此时,楚大才子和魏老夫子两帅哥同时追求我,我无法取舍,关键时,吴妍一句“柿子拣软的捏,男人选稳的嫁”,我才茅塞顿开,舍楚取魏。
  
  由于多了句嘴,吴妍给自己招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失意的楚枫从此跟她较上了劲,可着劲地编排她的不是,“无盐”的绰号,新鲜出炉。
  
  我数次向才子兴师问罪,他受不了我的唇枪舌剑,只得撰文郑重声明,以示正源清流。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无盐的名号,仍是越叫越响,终于风靡全校。每每听到有人不怀好意地叫她,我都会气急败坏地冲上去跟人大吵,吴妍拦住我:“蓝蓝,没什么。其实,我挺喜欢无盐这名字的。真的。”如是几次,见她真不介意,我只好作罢。
  
  此时的我,惟有祝愿她能像历史上的无盐一般丑女大翻盘,嫁个齐宣王似的老公,幸福一生。
  
  而无盐,并不像我那般目光短浅,把幸福的砝码押到男人身上,她说她要凭着自己的勤奋刻苦,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
  
  2
  
  忽略掉令人遗憾的长相,无盐是个特别优秀的女生,聪明勤奋,爱好广泛、求知欲强,她为自己制定了诸多计划,外语、财会、法律、高数……只要觉得有用,她都要学,学得废寝忘食、通宵达旦。
  
  我们上的是被称为“铁饭碗”的师范,国家包分配,不出意外,毕业后会有份教师的薪水可拿。每天,我们抱着“60分万岁”的思想,过一天少两晌地混日子。放眼四周,没几个学习的,全班50多只猫,只有无盐一个在抓耗子。
  
  当一个人的行为和环境格格不入时,就会被舆论认定为异类。大家都觉得无盐的努力荒腔走板:何苦呢?悟空法力再强,也翻不过如来的手掌;一个师范生再努力,也改变不了当孩子王的命运。
  
  无盐铁了心,要靠努力改变命运。置身于鼾声四起的课堂,她没有被催眠,仍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令老师们喜出望外;节假日,我们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时,她则穿梭于各种补习班,为未来储备能量。几年间,她考了包括四级英语在内的数十种证件,虽然都是初级的,但对于一个教育体系严重断层的中专生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考试时,无盐严阵以待,每次,她都要考全年级第一。
  
  毕业时,学校会推荐一些优秀毕业生升入大学,这是个好机会,无盐觉得自己有希望。事实证明,无盐的想法很幼稚,“推荐”包含着很多人为因素,学校有推荐她的权利,也有推荐别人的权利。
  
  令我大跌眼镜的是,顶了无盐名额的,竟是老魏,而事先他一点口风都没露。他有个舅舅在市教育局当局长,人脉四通八达,为他争取个名额,小菜一碟。
  
  我痛骂了老魏,命令他把名额还给无盐,老魏不从,我气得七窍生烟,道声“拜拜”,扬长而去。老魏撵上来,语重心长地说:“蓝蓝,社会是残酷的。”他的功利令我齿冷,我咬牙切齿说滚蛋。
  
  老魏大病一场,托人捎来一封情真意切的求和信,他说他想我快乐,只要我快乐,他什么都愿意做。他能这么想,我觉得他挺男人的,原谅了他。
  
  我兴冲冲地去找无盐,她并没有我预料中的欣喜,只是幽幽地说:“该是你的,终究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我哭着跟她表白,她却说:“没事的。”
  
  毕业季星月黯淡,我和无盐躲在午夜的操场里,一对一喝着啤酒,直到把彼此灌醉。寡言的无盐醉酒后成了话痨,抱着我喋喋不休:“你命好,长得漂亮,思想单纯,真让人羡慕。”我说我傻大个一个,除了长相身无长物,有什么可羡慕的?
  
  她的眸子里,凝结着深深的忧伤。
  
  我哭了个稀哩哗啦。
  
  3
  
  毕业后,老魏如愿地进入大学深造,因为他的关系,我被分到市里最好的一所小学,算是那一届中分得较好的。其他人大都回到家乡当教师,也有改行的,但不多。大家从此天各一方,却彼此保持着联系。
  
  无盐不知踪影,仿佛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无盐一定是去了南方。凭着她的睿智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我觉得自己无需担心她,但一想到严峻的就业形势,我又无端地为她揪心。那地方大学生还失业呢,一无学历、二无背景、三无美貌的无盐,凭着一张中师文凭,以及一堆五花八门的初级证书,能干什么呢?我想打电话给她,却没有号码。
  
  老魏大学毕业分到市教育局,不久我们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因为照顾女儿,我对无盐的挂念,不得不淡了。偶尔在给女儿换尿布的间隙,我会突然想起她,心里猛一激灵,女儿一哭,我又把意识拉回现实。
  
  周末,我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老魏教女儿唱歌,客厅里充盈着温馨的气氛。电话响了,我去接,喂了几声,没人说话,却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大喊:“吴妍,是你吗?”仍没人回答。几分钟后,电话挂了。我回拨过去,传来嘟嘟的忙音。
  
  我四处打听无盐的消息,得知楚枫和她有联系。楚枫?我觉得不可思议,想想又释然:其实,他们一直是相互欣赏的,只是当时两个人年轻气盛,都放不下身段而已。
  
  我去找楚枫,他却辞职了。一蹶不振时,他收到了一封鼓励的信,就去了南方,寻找写信人。
  
  我默默地祈愿,他们能在异乡邂逅一段美丽的爱情。
  
  同学聚会时,我问起了无盐。一个同学说,她经历了很多坎坷,现在总算是在南边站住脚了,经营着一家美容院。我问楚枫呢,楚枫呀,他和无盐结婚了,你不知道么?
  
  我心里骂臭丫头,一直杳无音讯也就罢了,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
  
  在QQ上闲逛,一个自称“丑女无盐”的网友加我,验证信息上是一行字:走了那么远,你永远是我的蓝蓝。
  
  我哆嗦着加了她。
  
  我们聊得天昏地暗,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补过来。我仿佛回到了星光下的操场,我们一对一地喝着啤酒。
  
  我点开她的相册,看到一张她和楚枫的合影,两个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很登对。我打趣她:“当初你叫我不要选楚枫,原来是想自己独吞呀!”她发过来一个调皮的神情,权当解释。
  
  此时的无盐笑靥如花,不复当初那个倔强的、遭人嘲笑的丑小鸭了,光阴将她打造得温婉优雅、含蓄蕴藉。
  
  “无盐,你终于,破茧成蝶了!”我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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