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送她最后一程

可怜女孩千里寻母
　　
　　26年前，乌绪梅出生在湖北荆门某电厂5号家属院，在她来到世上不到两年，父母离异，没有工作的母亲在精神上遭受了巨大打击后远走他乡，再也没有了踪影。开始，她生活的每一天都由父亲照料，后来，家里就多了三个人：后妈和她带来的两个孩子。后妈每天都是两种截然的面孔。对两个亲生孩子，她更多的是和善的关爱和认字学习的督促，而对绪梅则是厌烦和颐指气使地呼三喝四。4岁那年一次吵架后，她终于才听姨妈说，那个她天天称之为妈妈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绪梅每一天都在想念着从来就没有记忆的妈妈。在后妈给予她几近窒息的生活中，她曾多少次想争口气把功课学好，可每看到她学习，后妈心里总不痛快，除了挖苦就是捣乱。因此，绪梅常常一个人在街上无助地走来走去，她多么想看到自己亲生的妈妈在眼前出现啊。
　　
　　16岁那年，她听说有人在黄石看到过妈妈。她真的逃课坐车去了黄石。还有人说亲妈当年可能随人嫁到了南京。第二年春天，有远房亲戚去南京打工，绪梅悄悄辍学，随她们一起来到了南京……
　　
　　亲生父亲乘女之危一万元买断亲情
　　
　　在幻想妈妈出现的同时，乌绪梅开始了打工生活。在南京郊区一家名叫欣欣的服装加工厂里，她与同伴们一起在隆隆的机器声中拼命地工作着。偶尔休息，她便一个人到南京市区转一转，因为传言，自己的亲生母亲就可能生活在这个城市。可是，面对这个看不到边的大都市，她想：即使她真的活着，即使两人面对面地相遇，她们也根本无法相认，况且这个传言本身很可能就是子虚乌有！2001年，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走进了她的生活。他叫张涛，在同一个厂负责技术工作。面对男友热烈的追求，乌绪梅感到了从未得到过的人生温暖，爱情的美好让她更感到了生活的可爱。这年11月，她和张涛在厂附近租起了一间小房同居了。2003年6月，乌绪梅怀孕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将要做妈妈了。她对张涛说：“从心里来说，我很想做一个好妈妈。将来我一定把孩子照顾好，绝不让她遭受我小时候的苦难。”张涛却说：“我们现在还不具备结婚的条件……”乌绪梅只好到医院打了胎……此后，乌绪梅继续与张涛同居，她再次怀孕。这时，乌绪梅再次提出与张涛登记结婚，张涛仍然感到为难。在张涛的一再劝说下，乌绪梅再次打胎……2004年10月，乌绪梅第三次怀孕了。这时，一种做母亲的愿望再次让她鼓起勇气对张涛说：“我们结婚吧，我真的想做一个孩子的好妈妈！”可这时张涛却为难地说：“我家里坚决反对我们的事，他们说什么也让我找一个本地的姑娘……我们是不能结合在一起的。”
　　
　　倔强的乌绪梅一个人来到医院，强忍泪水地做了引产手术。第二天，张涛带来400元钱。愤怒中的乌绪梅接过钱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我不要你的钱！”2004年底，乌绪梅带着伤感回到家乡荆门。2005年6月，她开始感到腰疼，下身难受。她来到荆门某医院做检查，结果被诊断为“宫颈癌”！
　　
　　为了不给姨妈添麻烦，绪梅在某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白天到医院输液、化疗，晚上回租住处，打工挣下的6000多元钱很快用完了，绪梅只得向父亲求助。一天中午，绪梅回到家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父亲才让她进了门。当时，父亲和后妈正在吃饭，也没招呼绪梅，等他们吃完了，绪梅才进厨房弄饭吃，可是后妈却突然把电闸拉掉了。从中午到深夜12点，绪梅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她多么希望父亲能够给她一笔医疗费，让她再延续一段生命，可最终一分钱也没要到。
　　
　　由于错过最佳治疗时机，绪梅的病情开始恶化，剧烈的疼痛缠得她睡不着，吃不下。8月的一天，绪梅的后妈找到她，要她在一张协议书上签名。协议书上是这样写的：本人乌绪梅是乌忠洲的女儿，不幸得病（宫颈癌），因医疗费用不够，特向乌忠洲、陈明星（继母）要1万元人民币作为医疗费用。乌忠洲在付给1万元钱后，乌绪梅与乌忠洲正式脱离父女关系，无论以后生活结局如何，都与乌忠洲无关，也不会麻烦陈明星一家……
　　
　　天堂门外，“妈妈”送她最后一程
　　
　　就这样，乌绪梅只在医院里做了半个月维持性的治疗后便出院了。2005年11月，她的病情又一次恶化，不得不再次住进医院。半个多月的治疗后，病情基本被控制住，而这时她手中的钱仅有2000元了。2006年6月，荆门电视台对乌绪梅的悲惨遭遇作了跟踪报道。几乎是一夜之间，荆门好多市民都了解到了乌绪梅的不幸。不少人主动到医院对她进行救助，为她捐款。
　　
　　在市电视台的帮助下，乌绪梅住进了荆门第二医院，医生们得知她的不幸遭遇后纷纷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医院肿瘤科张洪主任与院领导联系，对她的医疗费做了多项减免。
　　
　　绪梅的病在一步步恶化。9月10日，或许从人们善意的眼神中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妈妈，我希望你变成天使，现在就来救救我，或者就来结束我，至少死在你的怀里，我会微笑！”
　　
　　得知绪梅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失散了20多年的妈妈，姨妈再次落泪了。乌绪梅的妈妈自从当年跟他父亲离婚后，就没有了音讯，如今是死是活都无法得知。现在又能到哪里去找她的妈妈啊？
　　
　　荆门电视台记者邓明丰发动全省多家电视台的同仁寻找乌绪梅的母亲，许多好心人也在努力寻找，一个城市的善良人们都在积极地行动着，一天、两天、三天……一个多月过去了，依然没有半点信息。
　　
　　“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但多么想能在这个时候看到妈妈一眼。”10月12日这天，乌绪梅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投在母亲的怀抱里，那是天大的幸福呀……”她的姨妈和在场的人都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几乎每隔几天，乌绪梅总要问起寻找妈妈的信息，大家只好用“正在寻找”来搪塞……
　　
　　10月16日，乌绪梅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甚至神志有点模糊。但是，从表情上看，她好像有心里话要说出来。她示意日夜照顾她的葛文霞等几位老大姐，要来了笔和纸，她吃力地在上面写道：“妈妈，让我看你一眼，至少死在你的怀里，我会微笑！”
　　
　　看到女孩这生命泣血的呼唤，红十字会的几位义工大姐急在心里，她们为不能帮助孩子这个最后的要求而感到内疚和不安。
　　
　　这时，几位老大姐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决定找一个相貌与乌绪梅的姨妈相近的人替代乌绪梅的妈妈，圆这个苦命女孩生命最后的梦！10月17日，荆门市二院为绪梅下达病危通知书。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们需要尽快找到合适的“演员”，不让这个苦难的女孩带着遗憾离开。
　　
　　10月20日，医院再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她已经滴水不进了。
　　
　　终于，10月21日下午，红十字会义工刘玉婷手里拿着一把鲜花，在姨妈的陪伴下走进了乌绪梅的病房。姨妈远远地说：“绪梅，妈妈回来了！是电视台的记者在农村帮你找到的啊！”
　　
　　乌绪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身边的日记写着一句句说给妈妈的话。当她听到姨妈说“妈妈到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她看到和姨妈一起走来的陌生女人的相貌竟与姨妈的相貌那样的相近！让她更为激动是，“妈妈”面容慈祥，充满了笑意、激动……“妈妈，真是我的妈妈！”
　　
　　“绪梅，妈妈来晚了！晚了20多年啊……”这时，几位老大姐扶着让乌绪梅坐了起来。母女俩仔细地端详了一阵，然后她们抱头痛哭！这场景，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落泪了……
　　
　　“你一定恨妈妈吧。妈妈在你不到两岁的时候，精神出了问题，走失到湖南浏阳。一次摔伤后失去记忆，被一家好心人收留并一直在那里生活了。直到去年妈妈的失忆症才被治好。后来我才隐约想起还有你这个瘦弱的孩子，前不久我终于下决心回来找你，是某总厂的老金对我讲，前几天电视上还替女儿寻找我呢……”
　　
　　女儿仰望着眼前慈祥的妈妈，她的眼睛，从来没有发出过如此的亮光。她吃力地说：“妈妈，我盼了你好久、好久，今天，我真的满足了。妈妈，你的怀里真的好温暖……”
　　
　　绪梅的笑容成了生命最后的定格。天堂门外，带着她在世上的最圆满的满足，在妈妈最后一程的陪伴下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第二天，在红十字会义工们的努力下，荆门市民将在这里送乌绪梅最后一程。追悼会上，乌绪梅的姨妈含着热泪将她生前口述的一封感谢信念给大家：“死亡是令人恐惧的黑色，而我得到的临终关怀，却让死亡有了一点点美丽。虽然我是一个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人，但在社会大家庭的关怀下，在人间真情的抚慰下，使我克服了心灵上的恐惧。感谢你们一路陪伴我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感谢你们给了我爱的温暖……”
　　
　　绪梅走了。但在荆门小城，一个苦命而一直心怀美好梦想的女孩会永远留存在人们的记忆深处，人们也永远记下了这些善良的人们为她所掀起的爱心行动和那特别的临终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