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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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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奇•哈琛森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在他接近50岁的时候,他娶了一个40岁的小学教师,他们生了个儿子
  
  他们的那个儿子,威尔•哈琛森,从他还是个小男孩时就开始画小漫画,那是种天赋。他画鱼画猪画牛,那些动物看起来就像你认识的人。
  
  威尔从我们镇上的中学毕业以后去了芝加哥,成为一名艺术学院的学生。另一个我们镇里的年轻人也在芝加哥,事实上他比威尔早去了两年,他的名字叫哈尔•威曼,是芝加哥大学的学生。毕业以后,他回到家乡,做了我们中学的校长。
  
  哈尔和威尔•哈琛森以前并不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在芝加哥他们凑到了一起,他们一块儿去看戏,而且经常在一起长时间地聊天。
  
  我从哈尔那儿听说,威尔在芝加哥也马上就受到了人们的喜爱。威尔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参加聚会,很快他就开始卖出一部分他那些有趣的漫画。他甚至开始寄回家一些钱了。
  
  哈尔回到这里来以后,他经常到哈琛森的地方去看望威尔的爸爸和妈妈,他们谈话的内容总是威尔。
  
  到这个时候老哈奇已经快70岁了,他妻子比他小10岁。哈尔说无论何时只要他到他们的农场去,他们就会停下活计,来和他坐在一起。他们本来可能正在一块地里一起干活,但是他们一看到他在路上,就会跑过来,他们又收到一封威尔的信,他每星期都给他们写信。
  
  他们会立刻把那封信拿出来,让哈尔大声朗读。哈尔说那些信总是很有趣。威尔在信里点缀着小素描画。有他见到或与他相处的人们的漫画,有芝加哥密歇根大道上的车流,有一个站在大街的十字路口的警察,还有急急忙忙走进办公楼里的年轻速记员们。这两位老人都没去过那个城市,他们又好奇又急切。他们希望哈尔为他们解释那些画,想知道关于他们的儿子在那大城市里的生活的每个点滴
  
  一个春天的夜里,哈尔来到我家,告诉我那个消息。在我们的镇里的火车站上,有一个夜间电报接发员,哈尔收到了一封电报:威尔•哈琛森死了,在事故中丧生。那电报员想让哈尔去把这个消息送给哈奇和他的妻子,而哈尔想让我和他一起去。
  
  我提出去开我的汽车,但是哈尔说不用了。他说:“咱们走过去吧。”我看得出来,他想推迟那个时刻。那时是早春,我现在还记得我们安静地走过那段路时的每个时刻。我们徘徊又徘徊,没有谈话,不愿向前。
  
  然后我们到了那儿,我留在大路上,而哈尔走到了那栋农舍的前门。我听到一只狗的吠声从远方的什么地方传来。我听到一栋远处的房子里孩子的哭声。
  
  然后他敲门了,老哈奇来开门,我听见哈尔对他说话。
  
  老哈奇一句话也没说。哈尔告诉了他,那扇门就砰的一声又关上了,留下哈尔站在那儿。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我这里。他说:“好了。”我说:“好了。”我们站在路上,看着听着。那栋房子里没有传出一点儿声音。
  
  然后———我们安静地站着,一边倾听一边注视,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那样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过了半小时———很长时间以后,哈尔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看,”他轻轻说。两个穿着白衣服的身影从房子向谷仓走去。那两个身影进了谷仓,马上又出来了。
  
  那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那老人从谷仓里拿了一台手持玉米种植机,而他妻子则拿了一袋玉米种子,在那里,在月光下,那天夜里,在知道了那个消息之后,他们在种玉米。
  
  这是件令人惊骇的事情———他们都穿着睡袍。他们穿过田地播下一行行种子,然后,在每行的尽头,他们都并排跪在篱笆旁边,安静地跪一会儿。整个过程都是在寂静中进行的。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理解了什么———这两个老人的一种寂静的哭泣,深入地下,同时把玉米种子埋进地下。这就仿佛他们在把死亡埋入地下,而生命将再次生长出来。
  
  我们悄悄离开,回到了镇里。哈尔告诉我,第二天早晨当他去看他们并且安排把他们死去的儿子运回家乡来的相关事情时,他们都出奇的平静和自控。哈尔说他觉得他们明白了什么。“他们有他们的农场,而且他们还有威尔的信可以读。”哈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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