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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趣先于文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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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朗兄跟乃父一样,是个真诚率性的人。
  
  谈到父亲汪曾祺,他说自家老头好美文、好美食,自然也好美色。身边一旦有美女,就人来疯,主动给人家写字、画画,从来没有倦色。
  
  有的美女就不厚道,从老头子那里骗去了许多字画。
  
  许多研究者说汪曾祺是“最后一个士大夫”“学者文学的代表”,汪朗就颇不以为然,他说,“老头子杂七杂八的东西也知道一些,但是很不成体统,有杂而无学。”“老头子虽然是搞文学创作的,但是家里像样的文学书却很少。‘文革’之前,我们家里的书满打满算不到一书柜。别说什么孤本善本,就是人们熟知的文学名著、大师文集,都和他嘴里的牙一样,残缺不全。”
  
  他说老头子只是一个杂家而已,看杂书,写杂文,吃杂食。
  
  汪朗越是这么说,我们越是感到汪曾祺可爱、可敬,很是了不起。谁能把《饮膳正要》和吴其浚的《植物名实图考》及其长编读得那么津津有味,而且衍生了那么多谈吃、谈草木的美文?只有汪曾祺而已。
  
  从他身上,我们不难看出,只有有趣的人,才能写出有趣的文。人趣先于文趣,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文。汪曾祺喜乐,文字总有温暖颜色;而孙犁悲苦,文字就总是离不开伤人伤逝的感叹。
  
  由汪曾祺想到我自己。
  
  我也是不喜欢装腔作势的文字,也不追求膏腴大餐。仅凭趣味购书,读得下就读,读不下就弃之他处。我不想做学问家,只不过是为写作汲取一些营养。但我对美食没感觉,兴味的只是几样家常小菜,计有:蒜泥茄子、辣白菜、拍黄瓜、七成熟的炸花生米和肉皮冻、渍酸菜。
  
  吃家常菜胜于大餐,因为在正经的席面上我吃不饱,所以我很农民,很俗。即便是读了许多洋书,骨子里也多是乡土情愫,颇有些食洋不化。
  
  可以看出,我的饭口偏窄,杂不过汪老头,所以他丰富,我寡淡。
  
  杂吃杂写是大气象,偏食偏写格局就小。或许我的年龄不到,到了,可能也能杂得下去。
  
  能够杂,说明少顾忌,我现在顾忌太多,放不下身段,没有进入率性的境界,就缺少真趣。比如汪老看喜欢的美女,可以直视,也可以把这种喜欢写出来,比如他写铁凝的小腿儿,美得一塌糊涂。我正好相反,遇到喜欢的女人,本能地掩饰,用余光瞥,文字里也不敢据实而写,只是放纵于小说里。所以,人进入老境并不可怕,有了直面人生勇气,真趣就不请自到,就能写出有意思的东西。
  
  杂,或许也是一种处世阅世的方式。以前我与人交往,只选择能合得来的人,现在就不同,什么路数的人也能接近,总能找到契合的话题。以前我读书,总是正襟危坐地把一本书读完,否则就感到没有读,现在则可以把不同的书堆在床前,随意浏览一番,也能读出个子丑寅卯,虽然哪一本也没有读破,也感到是读了。这种杂处和杂览,可能就是率性的开端,离汪氏的杂写就不远了。
  
  杂,或许也是一种取舍之术。什么都可以进入,什么都可以淡出,不偏执于一事一物,就豁达了。这种豁达,或许也是一种能力,任性取舍,不以得为得,不以失为失。这样,来去自由,就有了旁观者的心态,能够欣赏自己的生活,无趣处有趣,无意义处有意义,收益反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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