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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春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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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的我,怨天怨地以后,开始厌弃自己,以一种逆来顺受的态度,进入一所五年制大专院校就读。那所学校充满瑰丽人物与缤纷生活,可并不能挽救我的灵魂。
  
  在梦里,我总是不停地说话,慷慨激昂地说,和颜悦色地说,声嘶力竭地说,轻言细语地说。醒着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说。
  
  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安静地看着喧闹吵嚷的同学,不明白他们何以能够如此兴高采烈。安静地贴靠着沁凉的墙壁,心中微微叹息,他们难道不知道,生命是这样脆弱又昂贵?倾尽所有的偿付之后,得到的只是虚空的嘲笑声罢了。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为不知道如何安置自己猛然抽高更显瘦削的身形而沮丧。我瘦得太厉害,使路过的人忍不住都诧异地观察一番;偏偏我又比一般女孩高,不容易找到屏障来躲藏。
  
  女体育老师高雅健美,时常穿一身雪白的运动装,长发扎成马尾,带领我们绕着操场跑,或做些简单的韵律操。我一直很喜欢她。
  
  有一次上课,老师叫我们围成一个大圆圈,她站在中间,把球传给我们,我们再传回去。球到我手上时,一向对球没有准确控制能力的我迟疑着,面对当时怀孕的老师,我非常害怕传球会误伤了她。
  
  然而老师拍击手掌,向我要球了。对着她小腿的位置,球出了手。接住球以后的老师勃然变色:“为什么这么不用心?你说!”
  
  我说不出来。她解散其他同学,罚我传球20次。是的,那真是一次难忘的惩罚,在全班同学围观下,每一次当球将离手,我的恐惧攀升到顶点,仿佛自己的生命就要耗尽在这一场冗长的折磨里了。
  
  应该严禁自己去喜欢任何人的,我想。因为我的情感显然有害无益。
  
  渐渐地,除了家人以外,我失去与他人交流的能力。
  
  偶尔替父母去市场买菜,我不知该如何与菜贩交谈,只好从一个菜摊浏览到另一个菜摊,好不容易找到生意清淡的摊子,幸运地看见我需要的蔬菜。菜贩将菜交给我时,恰巧走来一些买菜的妇人,停在摊子前面挑拣。我觉得窘迫,好像不是来买菜,而是来偷窃的,接过菜来,慌张地走,身后菜贩尖锐地嚷叫:“喂!钱呢?哎哟!买菜不用付钱的哦!”
  
  我折回去,忍受着奚落,道歉并且付钱。再也不要、永远不要到这里来了,当我跑出菜市场的时候,心里这么想着。
  
  生活仍是再单纯不过的上学、回家,没有舞会、郊游,没有别的同学花团锦簇令人炫目的精彩生活。即便如此,生活中时时发生的情况,还是令我疲累不堪。
  
  很幸运的是,这样的苍莽洪荒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些乐观热情的好朋友适时出现在我青春中最恰当的时候。她们用心读我稚嫩的小说作品,一句一句教我唱再度流行起来的黄梅调。江山美人、七世夫妻、秦香莲、红楼梦,我们赶着去看这些电影。当时,我竟能够准确模仿对白与唱腔,借着这些古典的故事和语言,在现代寻找暂时安身的方式。
  
  歌声与文字,是我重回“人世”的两种媒介。
  
  同时也发现,爱人与被爱是如此欢欣和美好。而那种置身在人群中,愈觉孤寒的感觉,和在逃避中闪躲的恐惧的状态,已经远离了。
  
  只不过是个推门的手势,把心里的门推开,让阳光进来,让朋友进来,也把自己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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