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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那温暖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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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熟悉的歌词曾一次次在我的心底浅浅地吟唱。少年时充满了对远方的向往,幻想着像三毛一样走遍万水千山。
  
  后来,我真的成了一个游子,作别生我养我的黄土高坡,漂泊到蔚蓝环抱的海岛,脚旅于四方,寻遍了天涯海角,还是不愿停步。理想中的远方,到底是哪里?或许我只是想找到我灵魂的大安之所。
  
  一段段旅途,让我见识了不同的风景,精彩或平凡,意境、心境皆不同。但有多少能真的属于我?或许我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吧。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旅程延续了一站又一站,每到年关,疲惫总会突然来袭,让我不得不驻足,回望,细数这一路奔波,一路收获。
  
  还记得也是个农历的除夕夜,我走在雪山与大海映衬的街头上,喜庆的节日气氛扑面而来,眼前的鞭炮、焰火、彩灯,身旁绽放的笑容都熟悉如常,仿佛还在故土,让我多次产生时光交错的恍惚。
  
  虽然远在加拿大温哥华,但身边有很多同胞举杯同庆,共度佳节。要过年了!除了环境的差别,来自两岸三地的华裔几乎察觉不到是生活在海外。因为在这里,同样有着浓浓的春节气氛:办年货、逛花市、吃年夜饭、看大巡游、探亲访友……
  
  站在“温哥华之巅”的格罗斯山上可以观赏到温哥华的全景。是夜,从观景台上望下去,全城通明,璀璨的灯光照亮天空,我看到了最辉煌的温哥华。我还是忍不住踮了踮脚尖,目光投向更远处,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些牵动我魂魄的黄土塬啊!
  
  古诗云“曾记少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俗话说“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每念及此,不觉缕缕惆怅涌在心头。跨出了国门,由于没有了那些复杂的人际、社会关系,也没有了亲戚故旧,本以为异域过年会很清静,不至于让人心绪不宁、思念难抑。可身临其境才发现,这里的“年”却更加显眼。春节前各大银行、商店纷纷免费赠送中文农历挂历,中国新年的日子是不会错过落下的。及届春节时,主流媒介及政府都不敢轻视,总理、省市长们照例发表贺词、祝愿;商贾们不甘落后,紧紧抓住商机,铺天盖地地做广告、拉生意,如此浓烈的年味让我措手不及。
  
  “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包饺子、蒸年糕,打灯笼、放鞭炮。”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这首让小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儿歌,在那时,过年可是心中最大的期盼。
  
  那会儿日子清贫艰苦,在那个扭曲的年代,父亲被打成了右派,一家人也不得不在压力中度日,平日只能粗食杂谷勉强求饱,白面细粮都是奢侈品。盼到过年才好不容易能开开荤、打打牙祭,吃上几顿标准粉面馍、挂面、饺子之类的美餐。
  
  也惟有在过年时,才能换上一件新衣裳,四处拜年,顺便再品味一下各家不同的糖块、水果、瓜子、花生等美味。儿时的我长得应该还算可爱,所以让喜欢儿子却没儿子的干爸非常疼爱,总是把厂子分给他的那些肉票等福利给了我们家,让我们家的年也能过得和别人家一样喜庆,也让我对过年的企盼得到了最大化。
  
  等我立业了,对过年的回忆变成了一次次演出的启幕、闭幕。那时我在渭北高原一个贫瘠的乡村里插队,那是一个年年吃返销粮的地方,可那个地方也是个大自然的所在,它默默地接纳了我的青春和眼泪、嫁接了我的成长和梦想。那土塬光秃秃的,但也荡气回肠;那稀疏的草木透露出山野的傲骨;冬日的雪原,坚实却又让人遐想。年终岁末劳累了一年的山民也开始了自己的狂欢,整个正月闹社火、唱秦腔,蛰伏了一冬的热情仿佛无法消散,富有时代特色的革命样板戏也会轮番上演。
  
  我那时属于三等知青,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因少时习音律善拉小提琴,身上有些不安分的文艺细胞,于是被吸纳入宣传队,成了个十足的活跃分子。为了能让我这“文艺青年”穿上一套涤卡料子的中山装当演出服,我得让妈妈提前一年就开始攒钱。为了让我这个右派出身的小知青和广大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我那几年过年都没有回家,靠一把小提琴走村串乡,饥一顿饱一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也只能是一肚子清汤,末了,仍有优美的琴声伴着热烈的掌声在黄土塬上回荡。
  
  就那样我在农村待了将近四年,我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留给了那片荒凉的土地。至今还清楚地记着我结束了插队生涯、返城的那个新年,和家人团聚时的喜悦、锣鼓秧歌的喜庆、听到爆竹声的激动和放炮仗的兴奋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血液里。那温暖的一幕幕已经在我心里定格,一想起来全身都会震颤。
  
  往事如烟,隐约中我仿佛又听到那新年的钟声,这才蓦地想起提醒自己:生命的年轮又画下了一个新圈。当我们慢慢习惯了顿顿酒菜佳肴、日日过节般的生活后,平淡的日子里错过了很多宝贵的东西。每当面对年夜饭的残局时,才猛地念起: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曾多次重返故地,重拾那些快乐伴着辛酸的纯真记忆,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亲切,一想起来就让我的心魂儿都在摇曳。站在生命的高原,回望来时的步履蹒跚,即使有些摇晃也让人不得不珍惜这一年年的成长。在这个进取、告别、流逝、拥有杂糅交织的岁月之旅中,过年的记忆就成了我们人生枝干的年轮,成了心灵放逐与回归的驿站。
  
  我那些一起在黄土塬上摸爬滚打过的老同学们,你们都还好吧?当年帮我办理返城手续让我走出土塬的那位老师,您可安好?你们是否也和我一样,也会在过年的时候忆起那些土塬上的故事和土塬上的新年?就此做个约定吧,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再去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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