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青春都长过荒草

陆晓嘉从教室里出来时，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她把头低着，脚步匆匆，穿过大槐树把守的小路奔向操场，耳边全是纪老师的声音：“我把你的卷子一连看了三遍，怎么也不相信你陆晓嘉打了零分！”陆晓嘉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泪水肆无忌惮地淌下来，滴进脚下的草丛里。
　　
　　夕阳像只咸蛋黄，把天空染得苍凉幽远。远处一群男生涌过来，先到的是那只足球，足球落到陆晓嘉的脚下，她转过身，长长的影子亲了足球一下。
　　
　　有男生大声喊：“美女，帮下忙！”陆晓嘉的手慌乱地擦脸，一个大男生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他说：“失败，这点面子都不给！”陆晓嘉没打算看那人一眼，匆匆地往前走，却不想没看清路，撞到栏杆上，眼窝里的眼泪又出来造反，她索性一屁股坐在栏杆下，任由眼泪泛滥成河。
　　
　　大男生把球踢回去，喊：“我一会儿就来！”
　　
　　男生们起着哄去不远处踢球了。大男生掏出面巾纸，说：“我常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陆晓嘉擦眼泪，眼泪却越发赛跑似的，越擦越多。
　　
　　大男生不说话，坐在她身边，掏出一本书看。好半天，陆晓嘉的眼泪断了流，她说：“谢谢你！”
　　
　　大男生把手指放唇边“嘘”了一下，他说：“我请你喝蜂蜜柚子茶怎么样？”陆晓嘉没客气。
　　
　　她喝了一口柚子茶问：“人为什么非要学数学呢？”
　　
　　喝了第二口问：“我真想去流浪，一个人。想去哪儿去哪儿！”
　　
　　大男生歪着头，说：“三毛，你一定是三毛转世！”
　　
　　切！陆晓嘉白了大男生一眼。
　　
　　大男生开始讲他自己，学习成绩不好，离家出走，结果差点被人抓去黑砖窑。幸亏他机灵，从那卡车上跳下来。
　　
　　陆晓嘉盯着大男生的脸看：“编故事骗谁呢？”大男生嘿嘿笑了：“不信拉倒！我现在想明白了。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学习上的事不必太勉强，尽力就行了！”
　　
　　“你妈不逼你？”
　　
　　“当然逼啦，不过我问她是想要儿子还是想要读书机器？如果想要后者就认电脑当儿子好了！”
　　
　　陆晓嘉笑了，又长叹了口气：“我奥数测验吃了零蛋！”
　　
　　那个秘密像山一样压在陆晓嘉心里。此刻，她居然说给了一个男生。他会把她看成笨蛋吧？
　　
　　大男生果然笑了。可是他说：“就为这哭啊？你还真够笨的，我上学那会儿，语文从来就没及格过。拼音都没学明白。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自己会了呀！”
　　
　　陆晓嘉又“切”了一声。
　　
　　微风吹来，槐树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陆晓嘉没有再强迫自己去抠奥数题。再考奥数时，她对着那张卷子，也没那么恐惧慌张，居然做对了几道题。纪老师看陆晓嘉的目光又和蔼了起来。
　　
　　陆晓嘉还是喜欢在操场上站一站。只是，大男生不再出现了。
　　
　　某一天，陆晓嘉拦住踢足球的一个男生问见没见过一个大男生，个子很高，笑时腮边有酒窝的。
　　
　　男生说：“哦！纪老师的儿子秦末呀，他实习结束回清华了！”
　　
　　陆晓嘉想起纪老师在课堂上说过她儿子的。离家出走过，后来考上清华数学系。
　　
　　陆晓嘉抬头看远处的天空，她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大男生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没人能替你把握，除了你自己！”
　　
　　每个人的青春都长过荒草，别因为那些荒草就否定人生。咬咬牙，挺过去，好风景就在前面。
　　
　　陆晓嘉一个人站在操场上，但她心里已经不那么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