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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娃叔随笔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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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娃叔一生经历过四次灾难,但最后一次最终没有躲过。

秋娃叔随笔散文

秋娃叔是家里的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听奶奶讲,别人的孩子出生都落到炕上,秋娃叔命贱却落到了灶火。

当时正是暮秋,秋娃妈从地里回来正在灶火做饭,只觉得肚子一阵巨疼,便急忙坐在灶台前的木凳上,秋娃叔便落炕了。当时家里没有一个人,秋娃妈忍着巨疼,随手拿起灶台上的菜刀,割掉脐带,吃力地解开自己身上的围巾,擦干秋娃叔身上的血。秋娃妈见秋娃叔没有哭出声来,便把手伸进秋娃叔的嘴里,掏出一些脏污,秋娃叔便响亮地哭出声来。秋娃妈急忙解开大襟衫把秋娃叔紧紧地裹在胸口,脸上露出了微笑。秋娃妈一边将奶头塞进秋娃叔的嘴里,一边拉动风箱,灶火里的火正旺……

秋娃大从地里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喊,饭做对了么?不见应声,走进灶火一看,便急忙把秋娃娘俩抱上了火炕。秋娃大眼中流出了泪水。

穷人的娃多了就不值钱,起名更不会讲究,秋娃大说,娃出生在秋天就叫秋娃吧。

秋娃叔从小就多病,三天一发热,四天一发烧,头上竟长出了不少小疙瘩。秋娃妈拉着架子车,到邻村看了几次病,还是不得好转,也只好听天由命。后来秋娃叔头上的疙瘩变成了脓疮,秋娃妈见看过几次无济于事,也只好放弃。几年后,秋娃叔的脓疮便慢慢好了,他的头上却留下了一块一块的斑秃。村里人便叫他秃子秋娃。

秋娃叔7岁那年的一个夏天傍晚,秋娃大和另一个人在饲养室给队上的牲口铡草。秋娃大的铡刀压得正欢,正有力,没想到秋娃叔急匆匆跑过来,叫了一声:大——我妈让你——秋娃大一扭头,没想到秋娃叔没止住步,右脚正好伸到铡刀底下,他的五个脚趾头就被父亲的铡刀一下残忍地铡去了。秋娃大拉起饲养室的架子车就往镇上的医院跑。最后秋娃叔的命算保住了,但他的右脚永远没有长长。从此村里人干脆叫他时,去掉秋娃,就叫他秃子小脚。

秋娃叔没有上过学,从小就和伙伴拾柴火。他很勤快,家里的柴火垛总是整整齐齐高高地垒起。秋娃妈便有了永远烧不完的柴火。有时邻居家急用柴火,好心的秋娃妈就让邻居随便用。

村里有个五保户七婶,年迈体衰,行动不便。秋娃叔除了给七婶拾柴火外,还经常为七婶提水。感动得七婶逢人便说,谁好,都没有秋娃这娃好。

秋娃叔从小就是个娃娃头。那些上学的、没有上学的都喜欢同他一起玩,都喜欢听他指东道西,也喜欢看他麻利地爬上一棵大树,掏鸟窝的情景,更喜欢他把带着温度的鸟蛋从树上掏下来,分给大家生吃,一人一颗。有时,鸟蛋少,他就不吃了,总是嘿嘿地笑着说,你们吃吧,我经常吃。看着大家把鸟蛋在脸上滚来滚去,然后轻轻掰开,贪婪地吸进嘴里,他抹把鼻涕欣然地露出嘿嘿的笑容。

秋娃叔长大了,哥哥们和他分开另过,姐姐妹妹也出嫁了,家里就剩下父母。不久秋娃大死了。秋娃妈也得了重病,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他除了劳动,回来还要照看瘫痪在床上的母亲。秋娃叔很孝顺,母亲在床瘫痪六七年,他天天为母亲端吃端喝,洗脸洗脚,洗衣服。村里人都说,秋娃妈有福气,那是享了秋娃的福。村里人还说,要不是秋娃孝顺,早就没秋娃妈了。

秋娃叔二十几岁还没娶上媳妇,想想也是常理:那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丑陋的秃子小脚呀?不过那年冬天,秋娃叔却遇上了姻缘。

河南一家逃难的夫妇引着几个孩子到了我们村子,一家人白天靠乞讨为生,晚上就住在生产队麦场的场房里。日子久了就和村子里的'人混熟了,就想在村里落户。老队长见这家人可怜,人也不错,就召开社员大会,让大家发表意见。有人在会上便提出建议说,如果他们愿意把女儿嫁给秋娃,就同意他们全家落户。当场就问秋娃叔愿意不?秋娃叔只是嘿嘿一笑。不久,秋娃叔就娶上了新媳妇。

秋娃叔娶上了俊俏的新媳妇的年前,久病在床的秋娃妈便死了。埋葬了母亲之后,有老人说,新媳妇命硬,克走了秋娃妈,秋娃叔听后,只是嘿嘿一笑,不过他更加爱自己的媳妇了。

新媳妇性格很泼辣,但她对秋娃叔却很尊敬,从来没有听过她直叫过秋娃叔的名字。新媳妇每当把饭做好,就走出门外,看见秋娃叔正在和村里人谝闲的,她就放声叫一句,哎——。秋娃叔听到后,就知道叫他,便忙离开人群向家走去。

人们也没听到过秋娃叔叫过媳妇的名字,听到叫媳妇回家,还是一句,哎——。村子里有不少年轻人开玩笑,总是说,你那“哎——”味道还好吧?秋娃叔总是嘿嘿地一笑,骂上几句算作回答。

后来秋娃叔当上了生产队队长。他每天黎明便早早起床,肩着铁锨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又从村东头绕道村外,见到猪粪便随手用锨拾起,扔到一边的猪圈里。等到太阳露出头,他才铛铛地敲起挂在村中间那棵皂角树的铁铃,叫社员集合上工。

分派完活计,他也不会闲着。肩着铁锨一会儿到那个劳动工地转转,一会儿又来到这个工地。如果那个工地的劳动任务紧,他便亲自参加劳动,有队长的参与,大家的干劲更大了。不少人劝秋娃叔别亲自参加劳动,说历来的队长都是脱产干部,他只是嘿嘿一笑,继续同大家一起干活。

秋娃叔还有一个特长就是修柴油机。现在我想起来都不大明白,秋娃叔没念过一天书,怎么会懂机器原理,怎么会修柴油机呢?不过好多次我都看到他满手都是黑乎乎的油腻,社员们早就下工吃饭了,他还在那机器便忙碌着,直到媳妇哎——哎——地唤他吃饭,这才依依不舍向家走去。

后来,秋娃叔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时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又有了新的别致的变化。他唤媳妇红香,媳妇叫他建国。红香、建国便是两个孩子的名字。

秋娃叔当队长的第六个年头,我高中毕业回到村里。秋娃叔看出了我低落的情绪,晚上便来到我家。他直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说道,明天上工挣工分吧,哪儿黄土不埋人?

于是,我便第二天听到秋娃叔的铃声,来到了皂角树下,等待着他分派活儿。没想到,正当我肩着锨随大家一起去平犁沟时,他叫住了我,说和他一起修柴油机。我说,我不会,他笑着骂了一句,贼样子。我只好和他一起来到了生产队的场院。

看着油乎乎的机器被拆的零七八落,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秋娃叔把手伸到油盆里,一边给我讲着机器的原理,一边给我说这机器零件的用途。我听得入迷,他说一会就是一句,把书念到牛沟子去了。羞得我闭口无言,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说教,用心地记着。不少次,我们都是等到他的媳妇在路边喊,建国——吃饭啦。这才同他一起回家。

就在秋娃叔的细心引导下,我慢慢懂得了机器原理,也能单独处理一些简单的故障。

后来,秋娃叔又让我当上了队上的记工员。原来的记工员心里不愿意来找他论理,他嘿嘿一笑说,你欢得跟骡子一样,他身体不好,还是让他记吧!听到他的话语,我很是激动,还有对他的无限感激

包产到户那年,经秋娃叔推荐,我在村里的小学任教。听说有一天他正在自家地里干活,忽然口吐鲜血。到医院看后,被确诊为肝硬化晚期。我放学后去看他,只见他面目苍白了许多,说话也有气无力的。看到此情景,我差点流出了眼泪。临走时,他还鼓起力气,对我说,娃,好好干,你会出人头地的。

没过多久,秋娃叔逝世了。村民们都含泪为他们的队长送行。在哀乐声中,我在一旁也偷偷地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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