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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赖随笔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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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时,总爱从记忆里闲拾些不着边儿的芝麻小事玩味。今天不知咋地脑子里突然就闪出“心赖”这个乡音来,想想还怪有意思的。

心赖随笔散文

“心赖”是骂人话,意为心毒、心眼坏。很小很小时经常听人这样说,说这话的人当然是因为我受了不该受的委屈而鸣不平啦。

五六岁,刚懂点人事,也就是刚能辨清常坐我家炕沿的七姑八姨、左邻右舍。我就敢随便溜出去在直通家门的这条老街上跑来跑去地闹腾。说它是条老街还真有点不配,街面上是脚一着地浮尘就腾腾兀兀、随风虚飘的黄土,还有在我模糊的记忆里真切地堆叠在街道两边人家后墙下那些或稠密或稀零的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石块,石块上常常坐着嗑闲话的老人,老人们背倚的墙清一色土坯垒成、草泥抹就。整条街上少见有历史价值的建筑留存,只有西南拐角处的真武庙算是有些年头,也免不了它石墙土皮的蹇运。

说是庙,其实只是一间坐北朝南的没有门窗的小房子而已,只因为里面供奉着真武大帝,人们便给这间房子起了个祯祥福禄的名字“庙”——真武庙。现在看来,家乡真武庙实在是寒碜的凄惶,它与武当山真武庙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当然与京都宫廷内外以及其它地方修建的真武庙也不能相提并论,它只占了区区几平方米一块地方不说,就连真武大帝的神像都只是在简陋的木框里嵌了一张古老残缺的似人似妖的木拓印刷品随便糊弄鬼神信徒而已。曾记得每逢年节,父亲总要同左邻右舍的男人们张罗着拜拜真武神君以祈求过平安富足的日子,拜完神后,父亲总要拿一绺说是开了光的红色布带拴我扣门上为我祈福。

我总觉得跟随父亲拜真武君是极好玩的事,我那时正是像刚出窝嘴上还没有退去黄角丫的小鸟般的年龄,对什么都新奇不已。我不仅对挂在胸前扣门上的神秘的红布带充满好奇,还觉得成天坐在真武庙后墙下晒太阳的那些老人们特神秘。

老人们佝偻的后背几乎整天瘫靠着泥草墙,一颗颗被剃刀扫荡过的脑袋又像光秃秃的石崖子山,脸几乎经年不洗,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皱纹里黑垢斑斑,那些长长的褶皱更是如同盘踞黑鹰崖上探头探脑觅食的老黑蛇般骇人。那些骇人的`面孔好像从早到晚就没有消失过,每次跟着父亲出去串门,只要快到真武庙我就会拼命往父亲背后或者衣角下钻,当然无济于事。因为只要我一出现,那些老人们总要在父亲和他们打招呼时用皴裂得像松树皮样的糙手在我脑袋上摸来摸去,像摸皮球,还不时地逗我玩,全然不管刚出笼的我多么惊恐四顾。而我只要看到他们嘴里那些摇摇欲坠的黄黑稀落的牙齿,以及跌牙后遗留下的那些瘆人的黑洞就会吓得嚎啕大哭,哭着往家跑。说也奇怪,跟着父亲被他们摸过几次以后也就不再害怕了,反而爱跑到老人们中间去找乐子,只要一看到奶奶和母亲忙活家务就溜过去了,不为别的,就为和几个比我大一两岁的黄毛丫头抢搬马扎子。有那么五六个老人晒太阳时不坐石头而坐马扎子,我和那几个毛头女子就争先恐后抢这活儿,早晨给搬出街,晚上再给搬回家,抢着搬着吵着闹着乐子就有了。

我搬动次数最多的就是一位叫韩海的老人的马扎,韩海老人的马扎比较干净又轻巧中看些,我们几个小孩子因为抢他的马扎可吵了不少架。因此,虽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韩海老人作古也已四十多年,可他始终横陈在我记忆里,他上颊凹陷眼微咪,皱纹纵横嘴干扁,几十块大小不等的破布缀补成的外衣裹着他虾米似的干瘦身躯,人瘦脸灰皱纹就更显多,而他偏偏又爱笑,因而,他几乎是我记忆里真武庙街晒太阳的老人中最老态龙钟的一位也最特殊的一位。别的老人在我气喘吁吁地给他们搬出马扎摆好后总是摸摸我的头给点鼓励和表扬:“到底是长玉家的孩子,真懂事!二苟真是好孩子!”韩海老人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不说,有时还会趁我精疲力竭或不注意时把手中拐杖插入我小腿间绊我摔倒,有时候会摔得脸肿鼻青流鼻血。小小的我当然是跑着回家向父母哭诉了,可父亲总是呆呆地沉思,母亲从来只是打一盆热水,给我擦擦脸、洗洗手,然后拍拍身上的黄土而已,他们从来也没因为这事去找过韩海老人。小孩生气风吹云,过不了一半天,我就又跑去抢搬韩海老人的马扎了。韩海老人照旧要绊倒我,别的老人看不下去就会说他:“人家娃娃受得搬出搬进,你不领请不说还要绊倒娃娃!老也老了,你咋那么心赖!”见有人帮腔,本来小声哭的我也会扯开喉咙哭几声,因为从父母那里讨不到便宜也就不再跑回家告状了,只是哭几声而已,有时还会随即站起来握着拳头愤怒地瞪他,跟着别人的话头嚷嚷:“心赖!心赖!”这时候,周围往往是呵呵声一片,而这韩海老人呢,更乐了,不生气不说还会冲我竖大拇指:“有种!是个男子汉!像长玉家的孩子!”于是,只要被韩海老人绊倒,我就毫不客气地骂他:“心赖!”可我只知道这句话不是好话又实在不解其意,就问母亲。母亲回答我:“‘心赖’就是心坏,心烂了的意思!”“韩海老头就心烂!就心坏了!”第一次听母亲这样说完,我当时就愤愤不平地叫骂!“二苟!不许你这样子!也不许你以后这样骂人!韩海伯伯可不心赖,只不过他是老顽童,你是小顽童!以后宁愿不许你搬马扎也不能随便骂人学坏!”马扎还是要搬,只是受到母亲严厉警告处分的我,以后韩海老人绊我时再不敢跟着人骂他“心赖”,只悄悄吃着哑巴亏。天长日久自己也学精了,抢到韩海老人的马扎后一溜小跑搬到地头摆好,不等他到我早撒开脚丫子远远地跑开了,而韩海老人也总会说我:“这小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我也就一直搬马扎直到七岁上学。

如今,我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出息没多大但记忆丝毫没减少,童年的那些点滴总会不时溜进我脑海润泽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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