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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布鞋的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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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冬天,母亲都在忙着做鞋。

母亲的布鞋的散文随笔

她找出家里的旧衣服,一件件地拆解。把米汤熬成浓浓的浆糊,从角落里搬出作废的旧门板,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趁着暖暖的太阳,把破碎的旧布片,一片片在门板上平整地摊开,用准备好的米汤,把那些布片一层层地粘接在一起。等裱褙在门板上的布片在阳光下干结成一大张硬壳,就可以像牵纸一样轻轻揭起,留作纳鞋底和鞋垫的备用材料。这就是本地农村人俗称的“褙壳”。

做鞋是件特别费时费力的事。现在,随便哪里的街上,你都能很容易从地摊上买到极便宜的北京布鞋,穿在脚上一样美观大方,所以,还用手工做布鞋实在很不划算。我总是劝母亲,要她不要再做,我说现在我们都不穿了。但是她仍然自顾自地忙碌,乐此不疲。她说做给我们在家里垫垫脚,而且穿布鞋不生脚气。她不仅做给我们家里人穿,还做了不少,分头送给亲戚。我担心人家是勉为其难地接受她的好意,因为,像我自己一样,乐意穿布鞋的人太少了,更别说我母亲做的布鞋并不漂亮,有的甚至还可以称得上丑陋。

心里揣度着穿鞋的人的足码,母亲把干硬的布壳剪出一双双脚形,再把剪好的布壳叠成大约一厘米厚的布墩,周边固定,然后就一针针在布墩上扎出细密整齐的线路,布墩就变成了结实的鞋底。农村纳鞋底用的不是细线,而是粗得多的麻索。这些麻索得来也相当麻烦。

我们这里以前的农村人,差不多家家都种苎麻,这种植物的皮经过复杂的程序加工,就可以变成洁白、结实的纤维束。用老式的纺车,把这些纤维束绞成股,这就是可以用来纳鞋底的麻索了。当然这些纤维再经过更多繁复的程序也可以加工成土布,在我出生前后,这种布在我们本地农村还很常见,它虽然结实,但比较僵硬,保暖性能也比较差,我读书的时候还盖过麻布被褥,冬天到后半夜才慢慢感觉到暖和;也用过麻布帐子,密不透风,热天简直要命。这种布倒在丧事中是必需的,但在日常生活中是远不如棉线的细布那样柔软温暖。纳鞋底用麻索的好处在于麻不仅结实耐磨,而且经水不烂,这对于布鞋尤其重要。

厚厚的鞋底,针很难扎得进去,所以纳鞋底既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我曾经亲自试过,纳不了两行,我的手指肚就被扎了好几个窟窿,疼得厉害。母亲纳鞋底还用了几样工具:顶针、针钳和蜂蜡。顶针像一只宽边的戒指,上面有整齐的小坑。母亲用右手中指戴着顶针,顶着针鼻,缓缓把钢针顶进鞋底坯子,同时用针钳从鞋底另一侧拔出钢针。不仅钢针穿过鞋底坯子很困难,蔴索也不容易顺利拉出,因此,它上面往往要打上蜂蜡以使它滑溜。每一针都这么费事,你可想而知,纳双鞋底要多长时间。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找根缝衣针扎一本半厘米厚的书试试。纳双鞋底,常常要好几个星期,好在母亲总在闲聊或者晒太阳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做,她的时间不是用经济价值来度量的。

做鞋面就要容易得多。买来灯芯绒布和宽松紧带,剪好鞋样,在“鱼口”位置两侧分别留出对称的缺口,作为调整松紧的“机关”。用细布给鞋面作里子,锁好鞋口,把里子平整地粘在鞋面内侧。用柴刀切去鞋底多余的部分,把鞋面缝在鞋底上,一只鞋才基本成功了。

我们小的时候,母亲总是不放过一丁点的闲时,甚至在寒冷的冬夜,她借着炉火微弱的光,每年也总要给全家人做好暖和的`棉鞋。所以,母亲永远没有无所事事的时候,每年冬夏两季,她都手不停针,单鞋和棉鞋,不知道耗去了她多少时光。反正,我们穿着一双双布鞋走过童年、少年、青年,现在学生都不愿意把我看成中年人了,我成了“比较显年轻的老家伙”了。在一针一线中,时光在她的脸上踏出了沟壑,她的皮肤也越来越接近土色了。她的手也日见僵硬,伸过来的时候,我常常能听到她骨节的轻微爆响。而布鞋旧了,甚至没穿过几次,就被丢在角落里,积满灰尘,或者作了老鼠的产房。

母亲也老了,就像旧居大门旁边日渐泛黄的日历。母亲没受过学校教育,她从来没有给我讲过什么深奥的道理,她永远是不停地做。她的双手托起了我的今天,但她也许不想老去,因为她用买来的化学药品把花白的头发全染成了黑色。我感觉她似乎想要做完我这一生所需要的所有布鞋,她想要把她无法表达清楚的情感,全部钉进这一双双鞋底、缝进一双双鞋面中,好让我们继续走进那山高水低、那坎坷跌宕当中,不要回头

……

课间,一个学生走到我面前,向我脚下打量,然后抬头看着我说:“老师,你这双鞋好童真呐!”,我尴尬一笑,告诉他这是我儿子的旧帆布鞋,他不穿了,我穿着上课、走路都觉得挺舒服的。这位同学不知道的是,在参加工作以前,除了父亲的一双旧牛皮鞋,我一直没有穿过皮鞋,可以说,我是穿母亲亲手做的布鞋长大的。其余所谓好鞋子就是解放鞋和杂牌运动鞋,我上了师专才穿上“双星”,当时就这也让我激动了好一阵子。自己工作一年多后,终于穿上了第一双真正意义上的“皮鞋”,从那至今,我都是终年甚至多年以一两双皮鞋连续对付所有的天气。现在,轮到我捡儿子不要的帆布鞋穿了,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端,事实上,我父亲穿我的旧衣服已经多年了,我也并没打算放弃这一传统,可能在有些人眼中,这是吝啬,但我仍愿意美其名曰“艰苦朴素”。

当一件物品还有着相当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抛弃了它,我觉得是一种罪过。材料不说,现在工业社会,一双鞋子可能不需要人付出多少劳动,但在我小时候,我常年穿的布鞋却是我母亲利用闲暇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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