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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苍耳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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荩草、苍耳子和曼荼罗长满了院子。它们都是些极具繁殖能力的植备,对,这里用植被比较合适。我不知道字典里是否有这个词,当看见院子被它们覆盖,拥挤的样子,厚实的样子,温暖的样子,我想起了被子。他们的长势有些霸道,密密匝匝的,空旷的地皮儿都没有办法呼吸,像被窝里的肌肤。我也很难分清,苍耳和曼佗罗是果实名,能否代替一株茂盛的植物。树上结着苹果和梨,可以叫它们苹果树梨树,红薯生长在土层,茎叶铺天盖地,农民指认它时叫红薯。想必,苍耳和曼佗罗也可以这样叫。不同的是,他们是中药,又生长在医院宿舍区的院子里时,更适合它们的名目和形态是,中药铺抽屉里清凉、静默和毫无水分的,标签上的两个和三个汉字的组合。所以这样描写时显得不实际,不可靠,甚至被诟病。

苍耳,苍耳散文随笔

我应该这样写,院子里长满了植物。一些在秋天里都将果实呈现出来的植物。我从院子中离开,行走在街上,从街上乘车去了趟城里,拿些颜色快要褪尽的衣服,装了鼓鼓囊囊一包袱,回到乡下陪父亲吃了午饭。衣服是给他的,他穿着这些衣服陪我吃饭,脸色很好,身上很干净,问候也是干净简洁的。傍晚的时候又回到那个院子,灯火次第开放,才发现裤脚和袜桶上纠缠着无数的苍耳。那些难缠的家伙,很主动,在十个小时里旅行了四十公里,逛了街,看望了我的父亲,从城市到乡村,行程显然不同于药柜中的`苍耳,被人摘下、洗尽、烘干、包装、进千家万户的药铺,被煎熬,血液和骨骼分离,变成植物纤维然后被倒在乡下的土路上。路过的狗们并不清楚它是苦口良药,装出一副拒绝疾病的样子,走开了。我又回到了那些可以入药的植物当中,它们隐藏了药性,生长得依旧葳蕤。偶尔有一天,有拾荒的老人误入其中,没拾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诸于塑料袋,矿泉水瓶,他蓬松的头发,破烂的衣衫,没有补丁的袜子是灰颜色的,裤脚突然间就短去了一截,布满灰尘的脚像一个抬头仰望的孩子,他望见了几寸长黄色的皮肤,在夕阳里神奇的反光。苍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全心身拥抱它们的人,丝毫没有犹豫的亲近了他。它们亲近了一个老人,年龄似父亲,我看着就激动,就温暖,也就有些哀伤。

还值得我哀伤什么呢?苍耳子生长得茂盛极了,到了秋天果实也累累,数不胜数,哀伤收获吗?可能不是。青春像鸟儿一样从我的脸上飞走之后,十几年转瞬即失,我也收获了沉默与平静,就象现在,我可以心无旁骛的去打量这座快要荒废的院子,记下它们。

秋,天变得高远了,白云游手好闲,一阵风将季节从高远处刮落到院子里,另一栋人气稍微旺盛一些的房子前枫树魁伟,枫叶应声而下,缤纷不已。人气真是可贵的东西,通往食堂的路、通向老房子的路很光滑,下雨天能照见人影。苍耳子就挤在路边,伸长着脖子,在秋风里瑟瑟。它们都站得很疲倦,分明是将可以入药的果实高高的捧在胸口,却无人问津。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拾荒的老人,想起时就好象被金黄色阳光中飞舞的灰尘给提醒了。真的,想到他时,阳光异常温暖。我得告诉他,苍耳可以入药可以兑换成货币,别看它濑巴巴荆棘丛生,其貌不扬,它具有开窍明目的药效,有合适的人等着收购,采了它去换取你想要的东西吧。院子里散落着中药炕箱的碎片,木质,快风化掉,炕箱里的石灰铺陈得满地都是,折射出冷却后冰凉的光。它们唯一的用途可以供留下来的人晒鞋子,老人家可不能对这些鞋子动心思,我们都离开这里之后,你才是这里的客人。鞋子留给我们走后面的路吧。

我真的要离开了。离开后只能在这个院子里留下一些很寂寞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人只要在某个地方生活过,打量过,驻足过,离开后总会留下些很寂寞的东西。这些东西在空气中久久不肯消散。苍耳会在离开之后的某一个冬天的早晨,徒然老去,纷纷坠入泥土,不再对曾经的茂盛抱有任何期待。

苍耳,开窍明目,可以治疗鼻炎,提高视力。即使这样,我同样也不再对它抱有什么希望。它开在我的行走,开在我的睡眠,开在我的恋爱甚至开在离开之后的寂寞当中。越来越发现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之后,我失去了对许多东西的嗅觉,比如中药的气息,医院里弥散的来苏尔,脚臭还有灰尘的味道,这是来自本身的;我甚至闻不见农民的汗水、弃婴的小便、父辈的口气。苍耳没有治疗没有修复,放任这些气味一一从我的鼻孔中失踪。我同样也看不清许多事物,时间是怎样溜走的;人群中争吵的起因;名利为什么会让魁伟的汉子变得身材佝偻;狗为什么在很远的地方就发现了我在苍耳丛林中丢弃的新鲜骨头;晾晒的鞋子没被穿走,它自己走丢在什么地方我也看不见。我也想就这样赤诚的走丢,这样做至少还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苍耳在我的身体上再找不到纠缠的地方,在院子里长久地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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