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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小小的井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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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小小的井散文随笔

儿时的印象中,那是一口小小的水井,朴素不堪。

水井离我家有五十来米,和二姑妈家大门处在一条线上。不过这条线不是水平的,线若从大门引出,经过大门外的道坪十来米就得下折,下折后的线顺着60度左右的斜坡下去七八米就连上那口井了。

水井四四方方的。井口四周的井栏是水泥墙面的,凸出地面约二十厘米。井栏通体灰褐色,因岁月的侵蚀,表面呈显出很多微小的孔眼,井栏的外侧布满了幽绿的苔藓群,内侧则十分干净。在井栏外围,连接着环形的水泥地面,若从高处往下看,这口水井表面像极了一枚“圆形方孔”的铜钱。井的内侧四面都是石头砌成的,有很多石缝,缝里不免有螃蟹、虾、黄鳝的踪迹。井旁有一棵小枣树和几块方正的石头。枣树笔直地挺立着,如同一面旗帜,牢牢地插在了“圆形方孔”的城池旁,向世人宣示着这块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石头也是有用处的,来井边做事时,人们既有得坐,又可以放东西,舒服得很。

整座水井算不得大,对角相连约一米;也算不得深,当我身高一米五的时候下去淘井,半个头还露在外面;也算不得悠久,比百年老井年轻得多。虽然这口井小小的,浅浅的,但它肚子里的水却十分甘甜清凉,充盈且经年不涸。井中总是光亮光亮的,白天有蓝天白云在水中徘徊,夜晚有皓月明星作伴。就是这样一口井,无私地滋养了我们这里老老小小几代人。

处在这青山绿水的怀抱中,水井从来都不孤独。除了有各色植物、动物的相伴,爷爷奶奶也是它忠实的友人。

爷爷是每天最早问候它的。每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小孩子还蜷在被窝里时,副屋厅堂的门就“咯吱”一下打开,门开后二三十秒,朦胧入耳的便是一阵公鸡母鸡的“咯咯哒哒”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了。接着,爷爷会先吆喝一声,半瓢饱满的谷子“沙”的一声顺势甩将出去,我的梦中立马便浮现了鸡群争相啄食的场面。

这个梦境会随着各种声音不断延展——很快,爷爷就回到厨房,拎着两个桶壁厚且笨重的塑料桶来到小厅堂。他先轻轻地放下桶,从挂物件的横杆上取下一副扁担,再熟练地将挂钩上的麻绳往扁担两头收一收,调整为合适的长度,接下来,他便担起两个空荡荡的水桶,轻飘飘地飘到了水井旁。

此时,天色依然正早,空气凉凉的,没有风,板栗林、竹林、草丛都僵卧着,一切都安安静静地。井中的水面上,池塘的水面上,白莲河的水面上,同样漂浮着一层薄薄地雾气。

爷爷卸下扁担,半蹲下来,左脚斜伸向后,用右膝盖抵住井栏外围,左上握住井栏,右手拿起一个桶往井中放。通常情况下,爷爷第一下打水不会打得太满。他打了小半桶水上来,调整好姿势。便把右手伸进桶里,快速地抹洗桶的内壁,抹洗过后,再将桶提起来使劲摇晃几圈,水在桶中形成了漩涡。接着,他把这桶水倒向另一个桶里,重复刚才的动作。清洗完了水桶,两桶满满的清水便出来了,六七十斤的重量,爷爷弯腰挑起,一气呵成。

扁担横在爷爷的瘦而结实的肩上,因承重而向两头弯。路是不平坦的,但爷爷步伐稳健,桶中的水丝毫不向外溢。随着爷爷走路的节奏——“咯吱、咯吱……”,桶里的水晕开了一个个不断放大的圆形水纹。不消几分钟,厨房里便传来“哗哗”倒水进缸的声响。

随后的十几分钟里,爷爷会往返七八次,水缸里的水就装满了。他将水桶和扁担放好后,会在屋外的道坪立一会儿,放眼四望。此时,他额头上的汗珠,在初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大地豁然明亮了起来,院子里,鸡群四处觅食,“哈巴”悠闲地躺在桂树下;竹林里,鸟雀在枝头卖弄清脆的歌喉;屋顶上,炊烟也开始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趁着饭还没好,爷爷又扛着锄头出门了,他总是惜时如金,所以必会去田地里干些活。灶里的火旺旺的,奶奶围着围裙,忙上忙下。先洗锅,洗茶杯,洗灶台,再烧一瓶开水,泡一壶新茶,之后便开始煮饭。这一道道程序便是奶奶每天早间必做的,雷动不动。而我们小孩子也该起来了,轮流自觉地清扫各个房间。

我们的早餐一般吃粥。两个大人,四个孩子,六口人,奶奶照旧煮了两升米,一大锅温水中,白花花的米慢慢地膨胀起来,水面开始泛起了淡白色的米浆,在这个当儿,奶奶经常会从陶罐里拿出四个土鸡蛋,冲洗一下,放入锅中,我们自然知道,这是我们的专属。锅里的水慢慢沸腾起来了,当奶奶用金属罩子滤出一大筛子米饭时,就会把灶里的木柴抽出一两根,火小了,锅里的粥就继续让它熬着。这时,奶奶就放心地去做下一件事了。

奶奶出门了,她一手拎着小桶,腰间别着一个装满青菜的竹筛,用另一只手把住,她这是往水井的方向去的。和煦的阳光照在奶奶的银丝上,照在奶奶慈祥的脸上,照在竹筛里的青菜上。

奶奶依旧是第二个向水井打招呼的人。她比爷爷矮一点,手臂也短,打水自然会吃力一点,为了安全起见,奶奶常用的小桶提手中央部分绑上了一个一米多长的粗麻绳,绳子的'末端打了一个大大的结。

奶奶打水的姿势和爷爷一样标准。只不过爷爷手够长,力气足,直接拎着桶把手在井中打水,而奶奶则是紧紧握住绳子末端,再将绳子在手腕上缠上一道,然后洒脱地把水桶“咚”的一下丢下去,这时,水波“哗”的一下晕开,沉重的桶底斜沉下去一会儿立马弹起来,整个桶轻飘飘地侧浮在水面上,里面几乎不进水。但我们用不着担心,只见奶奶熟练地控制手中的绳子,猛地抖一下绳,那桶便像很听话似的埋下了高昂的头,大口地喝了满满一肚子水。这个方法我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据说是利用惯性,我听不懂,只觉得神奇。

不消十分钟,奶奶就给摘好的菜洗了几遍“冷水澡”,用清洗过的竹筛滤滤水,就慢悠悠地回家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天蓝云白。在井水的奉献下,粥好了,菜也快出锅了,我跑到山坡上大声喊爷爷回家吃饭,姐姐、表弟表妹也自掘地动手端碗,端菜,拿筷,打粥。很快,桌子上便围坐着我们六人,粥里飘出甜甜的味道。

我们四个孩子偶尔也会涉足井旁,不过多是跟着大人去看热闹,他们在认真的干活,我们则在一旁投入地打闹,很难想得起来帮着大人洗洗菜,提一下水。

姐姐和表妹做文静的活都很勤快麻利,甚至比我们哥俩做得好,不过一旦有出力气的事,我和表弟也会毫不犹豫地上,一丝不苟。这不,盛夏的一天上午,风和日丽,爷爷吩咐说:“井底又积沙了,水也有些浑了,该淘淘井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淘井可不是个好差事,工作量尤其大:一是井里的水和泥沙似乎永远舀不干净;二是除了清泥沙,还得刷洗井的内壁和石缝。真正忙完后,我们的身体都快散了架。可当时的我们,平均一年淘过一两次井,竟然从未拒绝,还有着说不出的高兴,干劲十足。也许正像旁人所说的:“生在水边,遇水则欢。”

淘井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全家人吃水就靠这口井,可不能怠慢了它,所以淘井的时候,六口人都必定会到场,共同操办这一件大喜事。

家里的大水缸已经储备了一天的水,而这一天的时间,足够淘井和等待水自动沁满了。

清风拂来,带来一阵阵凉爽。我和表弟打着赤膊,穿着凉鞋,早已站在井边等候;奶奶,姐姐,表妹也随后过来了;连小犬“哈巴”、鸡也赶来凑热闹,各自撒欢。

井边,我们提前已准备了三五个大的、小的水桶,两个水瓢,一个汤勺和一把竹筒状的刷子。

不一会儿,爷爷牵着带有插排的电线来了,他准备先抽水。爷爷先把抽水泵放在一个簸箕里,用绳子栓住簸箕,再用左手提住水泵的电源线,右手将绳子连接的簸箕沉入井中,在井外固定好绳子,接下来,爷爷便把水泵线的插头插进插排,将插排放置在一个干燥的地方。一切就绪后,他便按下电源的开关。

“嗡嗡……”,抽水泵发力了,我们兴奋起来了。我们清晰地看见水从透明的软管里涌上来,摊在地上的管子慢慢蠕动起来,变得鼓胀鼓胀的。我们甚至能听见软管里水快速流动的声响,突然,管口喷出一股水柱,继而喷涌不断,流向池塘。

水位降得很快,井内壁暗色的方形水印不断扩大。

“这抽水泵质量还不错,买得值!”爷爷笑呵呵地说。奶奶却嫌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水位下降了快一米了,爷爷拿起管子,开始往两个大桶里注水,这是为待会冲刷井内壁预留的净水。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水泵都露出水面来了,管子里抽出来的水也小了许多,“咕噜咕噜”直响,爷爷瞧准时机,关掉电源,将水泵提了起来。

爷爷挥了挥手,示意我先下去:“尚先下去,待会儿叫庆来换你,下去小心点!”

我快步走到井口,弓下身子,两手撑开,攀在两边的井栏上,快速地探脚下井了。井里比井口要宽一些,但空间还是不算大,也只能容下一个人。

井里凉飕飕地,水刚没过我的脚踝,我顿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能穿透皮肤,直沁入体内的寒气袭遍全身。我搓了搓双臂,抬起了头。

“里面居然这么冷,怪不得夏天的井水透凉透凉的!”

“接着!”表弟递给我一个桶,桶里放有一个水瓢和刷子。

因为有经验,每次舀水前,我会先用瓢舀水冲刷内壁,再用力地刷去附着在石壁、石缝上的苔藓、灰迹。洗刷完第一遍后,我把瓢伸向水中,连水带沙往桶里装,装满后,桶便重得像装满了石头一般。我先用力地提起桶来,再吃力地举过肩,低头闭眼,防止泥沙滴到眼里,上面的人分工明确,有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桶往岸边倒,有人则快速地递给我另一个桶,还有人在一旁提醒我注意些什么。

“尚,别使蛮力,每次装大半桶就可以了!”奶奶脸上露出关切的深情,姐姐和表妹也一本正经地附和着。

按照奶奶的提醒,我就轻松了很多。活不能停,井底渗水很快,刚舀完,只要你歇一会儿,就又有水冒出来了。

舀了十来桶,工作干完大半了,表弟便接下了扫尾的工作,上面传干净的水下去,表弟用水瓢再次冲洗石壁石缝,最后再把井底的泥水舀出,舀到汤勺派上用场为止。

就这样,我们齐心合力,过了约一个钟头,井壁干净了,井底厚厚的泥沙也清理干净了。随后,爷爷找来一个圆形塑料盖子盖住井口,大家收拾好东西,便欢乐地回家了。

井淘干净了,还不算完,从上午到下午,我们四个隔三差五地跑到井边看,盼着水能快点沁满。爷爷奶奶笑我们心急,说明天就满。可我们却希望它能今天就满。

傍晚时分,我和表弟躺在竹床上休息,表妹和姐姐突然冲进屋来:“井里的水满了!”

“真的?”我和表弟同时从竹床上坐起来。

“真的!快去看看吧!”姐姐笑着说。

“赶紧看看去!”

我们四个又奔出去,“哈巴”也轻快地跟来。

挪开井盖,映入眼帘的果然又是满满地一汪净水,真令人高兴!我们四个人趴在井口,井里倒映着我们欢快的小脑袋。我们张大双眼,出神地望着这毫无瑕疵的“明镜”,望着,望着,不禁啧啧赞叹:“真清亮啊!”

是啊,真清亮啊!这样一口经年干涸、无私的井,怎不叫人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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