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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在沙丘上的琴声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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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队在巴丹吉林沙漠的腹地中行走。天空是城市里永远也看不到的那种清澈透亮和特别的深蓝色,与天空同样无垠而广阔的,是视野中的瀚海戈壁。同行的朋友告诉我,就是骑着骆驼狂奔一昼夜,也跑不出一个嘎查(村)的领地,听了让人咋舌。

流淌在沙丘上的琴声散文随笔

有时,天边的地平线上,会突然荡起一片烟尘,惊愕中以为是一股旋风,近了才发现,是由百余峰骆驼组成的黑压压的驼阵飞驰而来。骆驼四蹄生风,剽悍健壮,那阵势,那气派,实在壮观。我想,世界上任何级别的汽车拉力赛,也没有这大漠精灵卷着烟尘滚滚而来的气势。呼比勒老人的家住在沙漠深处。这个名字让我想起元世祖忽必烈,我认定,如果用蒙语书写,这两个名字肯定一样。

年轻的时候,呼比勒是草原上远近闻名的行吟诗人。那个时代牧人家里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呼比勒拉着四胡,用阿拉善草原上古老的曲调,给牧人们唱“故事”。据说他的故事比巴丹吉林的骆驼还多。

听说自治区的“文化人”跑上千里来听他的故事,老人家激动得嘴唇哆嗦,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我的目的是来听“蒙古说书”,这种在北方草原传唱千余年的古老艺术品种已近失传。作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果丢失,太可惜了。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口耳相传的“神话”,像藏族的《格萨尔王》希腊的《荷马史诗》汉族尧、舜、禹的传说,等等……那些“神话”中就有历史的影子。

在我的一再请求下,呼比勒老人拿出一把古色古香的四胡,这把古琴引起我的注意。它是清康熙年间京城工匠的作品,一直藏于皇冠大内。清初,中央政府实行满蒙合亲政策,阿拉善的扎萨克(旗主)阿宝郡王迎娶清王室公主多罗格格,这把古琴是当时公主陪嫁的乐师带到阿拉善王爷府的。由于呼比勒老人的祖上是阿拉善王爷府的说唱艺人,这琴就落到他家族的手里。抗日战争时期,阿拉善王爷被宁夏军阀马鸿逵押解软禁在银川,王府戏班也解散,这把古琴就随呼比勒的父亲流入民间,传到呼比勒手里,古琴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

我仔细观察这把名贵的乐器,珊瑚红色的紫檀木杆因多年使用,被磨得通体红油亮;四胡筒上镶着贝类的壳和珊瑚玉石。老人轻轻地调了调弦,那声音纯美又极富穿透力,让人想起17世纪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制造家斯特拉第瓦里的名琴。

我感叹:大漠深处有珍宝啊!

那把名贵的古琴终于拉响了,银子般纯净的声音和呼比勒老人略显沙哑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对比。在开始一段14音节度的阿拉善长调响起时,我突然感到这长调就是游牧文化的精神流动。它流向草原,流向戈壁和沙漠,它由远古流淌到今天,苍凉而豪迈,好像数千年的游牧民族史都浓缩在这长调里一样。

老人“唱”的一个又一个故事让毡包里的听众时而开怀大笑,时而不胜唏嘘。我不懂蒙语,但我能感到,一种情绪,一种韵味,一种史诗般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以及大历史背景中个人命运的无奈。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呼比勒老人简直就是当代版的荷马!他把游牧文化远年的光辉、失落的文明和历史的荣誉重新展示在今人面前。

夜色在不知不觉之中笼罩了巴丹吉林大漠,呼比勒老人不时用银碗里的烈酒润润嗓子,一边伴着琴声吟唱,毡包里有的客人已经酩酊大醉。

我走出毡房,戈壁沙丘上的夜风清凉而舒爽,东方的沙陀上,升起一轮蒙古包大小的橙红色的月亮。我靠坐在毡包前的一辆勒勒车上,听着这流淌在沙丘上的琴声,真的怕它随风散去。心想,长调实在是太丰富了,但愿呼比勒老人的琴声和他的说唱艺术能够永远地保留下来,这毕竟是蒙古族民间文化的一份瑰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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