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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岁月,以诗以花以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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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诗的美是真实的,是可以触摸的。读到“人闲桂花落”,花便真的落了一地;读到“花月不曾闲”,好似一帛月光披上肩头,枕着花眠去。
  
  我为自己买了一本童谣诗集。本身已属世间纯净之产物,再层叠上最干净的光阴,心里潮润润的,像是生了一片蓊郁森林,朝有氤氲雾气,视线却明朗,鼻息清心清肺。
  
  倦了,就想要住到一首诗里去。一首诗啊,是一幅素描,一部旧电影。春时,樱与桃赶着递上一封厚厚的花笺,我用掉落的花枝在沙地上,写了心上人的名;夏时,猛虎悄悄扯下谁家院角的一朵蔷薇,送给溪边饮水的小鹿;秋时,他为她发间斜插一支茉莉簪,握着她的手共写一幅字帖;冬时,有人披雪而来,敲响你的木门,邀你饮一壶佳酿。
  
  我多想做个诗人,惊蛰,大暑,立秋,冬至,都送一首诗;清晨,晌午,黄昏,都酝酿一首诗。我要涉水而来,跨越千山,只为问一个人的名字;我要在心房里播种,种关于想念的花籽,给它浇水施肥,等它慢慢长成你的模样。
  
  岁月如诗。
  
  父亲说,白梅开了,去看看吧。
  
  喜欢看落花。因为轻盈,落花不会直直地坠下,而是乘着风,乘着阳光,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像舞台上跳舞的长裙少女,把裙裾旋转到最美了,才肯停下来鞠躬谢幕,带着盈盈笑意,身姿优雅。
  
  《帝京景物略》中有句:“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
  
  我抬头看梅。它枝条纤细,柔弱,像一支簪子。我迎着阳光望去,有一朵小巧的花朵落了下来,恰好落在我两眉之间,凉凉的,像一个吻。想起黄庭坚的《虞美人·宜州见梅作》里的“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不知这朵梅会不会像寿阳公主的那一朵,在额间拂之不去,最后成了女儿家的梅花妆。
  
  我越过枝头,看向遥远的山,它隐在密密匝匝的枝条与梅花间,淡淡地泛着青色。有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瓣远远地落下,乍一看,像是山头正落着细细的雪,把一座山锋利硬朗的线条柔和化了。
  
  记得,有个女孩子的名字里有“茉”一字,目光划过它时,不自觉发起呆来。
  
  茉,在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里真的好美,是一种素雅的、清透的、香气绵密的花朵般的美。是谁帮她取的名字呢?取名字的人是不是想要她成为茉莉花般的女孩子?是不是养着一院子的茉莉,犹如护着一个个婉约清丽的少女?后来我见了她,也是美的,不惊艳招摇的美,温柔如水,安静似睡,像含苞的花蕾,暗藏锋芒又蓄势待发。看到她,心里划过我爱的一句话:“一个人,要有花瓣的柔软与清香,更要有花开的胆识与力量。”
  
  有时候取名之人是个愿望家,也是个预言家。在他的心愿里,你会成为美好的人,结果你如他所愿,面对世界的姿态,又坚硬,又柔软,像花一般。
  
  嘿,我喜欢以茶喻人,淡淡的,香香的,会有些清苦,尤其解腻。我虽不精于茶道,却也不碍于喜欢喝茶,赏茶,听茶。总觉得,茶以听,以赏,以品,皆能尝出清欢味来。似茶之人,宛如林风眠那幅《梨花小鸟》的画里遗世独立的鸟儿,繁华热闹都是周遭梨花的,而此间者,属于安稳平和。
  
  我年纪尚轻,生命的厚度薄如蝉翼,欠缺深邃沉稳,不能做到林风眠隐居后的样子,不能丝毫不毛躁,不能尘埃落定。或许本性如此,老了也难以如茶般,时刻空灵寂静,修然出尘。念及此,不免有些失落。
  
  忽地想起有一回谁取出酿了好多年的酒,煮温了给我尝,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暖意就在心口处晕开,有一股可以被称为老香的清甜。
  
  望以茶敬奉岁月而不能,那便以酒吧。酒是沉香之美,陳旧之美,做个经过时光打磨,不颓然而更有味之人,也是极其优雅的。我想画两幅画,第一幅画里有一坛子旋开的酒,幽幽飘着香,许多人围绕坐着,酣畅淋漓地饮酒,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第二幅是二十年后,两个人对坐,有杯盏,有月色,有翻开的古书。窗外下起雪来,一个人对着另一个说,下雪了,把酒再温一次吧。
  
  二十年前少年意气,所以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酒嬉闹;二十年后功成身退,只想踏着风雪找一个人品酒,品余生,慢慢醉倒。
  
  茶于我,是看淡了世事,看透了人生之后的云淡风轻,似漠然非漠然,似仙人非仙人的境界。
  
  而酒,是虽明白世事,依旧愿意在每一分每一秒里微醺的柔情。是的,微醺就好,不要不省人事,不是颓然沉溺,是带着欣赏与感激,漫步人生。
  
  做不成全然似茶之人也无所谓——一半似茶,一半似酒吧,云淡风轻里,藏有朦胧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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