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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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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读吗?答曰:能。人世间最不耐读的是婴儿,皮球般的脸蛋,花生般胖胖的五指……但即使是婴儿,也能使我读出几分味道来,大音乐家贝多芬就曾把婴儿啼哭比作为“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那么,婴儿的笑靥,就可以比喻为无一丝云影的万里晴空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生活使人变得越来越耐读起来。尽管人们面额上没印有文字,但仍然可读,特别是到了成熟的中、老年,每个人都是一部辞典、一部历史、一部经卷。摄影艺术家为了展现人的成熟,常常把镜头焦距,对准中、老年人的目光和眉梢的扇形“鱼尾纹”,那一条条深如沟壑的褶皱,仿佛深藏着采掘不尽的“乌拉尔金玉”一般——社会学家从中寻觅历史,文学家从中透视深埋其中的哀乐人生哲学家从中剖析人性善恶,医学家从中判断健康状况,心理学家从中管窥血型和性格!
  
  不是吗?
  
  人是一部大百科全书,而这部集大成之作,只有到了中、老年,才由社会雕筑编撰而成。世界吉尼斯之“最最”纪录中,偏偏视物而不见人,这不能不说是编撰者出于猎奇,而产生的视觉的偏斜;忽略了人是一部大书,造成“纪录大全”之不全,实在是件憾事。
  
  我喜欢读人,也愿意被人阅读。读人时,我能透过温文尔雅的各色面纱和网罩,像看马戏一样欣赏一条条变色龙在季候风中的蜕变表演。我还善于在道貌岸然的文场某些官吏中,嗅觅到以“阶级斗争为纲”——“一花独放百花杀”的血腥杀机。因而,我读人时就有了大肚欢喜佛深悉人世千奇百妙之乐!不是吗?
  
  当我被人阅读时,也颇为逍遥。今年春日,曾有机缘去觐见黄河。河南电台一位叫刘红的记者,在三门峡采访我时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我所以选中请您谈黄河,因为您额头上,刻着黄河历史中的某些沧桑。”捕猎的对象很准,这说明我时刻也在被人阅读。
  
  前不久,我和张抗抗、梁晓声、刘心武、莫言以及王朔,被人邀请到西安去签名售书。一个比我年纪还大的老者,手拿一本昔日他买的《走向混浊》一书,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端详该书扉页上的照片;如此这般地读我读了好一阵子,才确信我不是张三李四,而是该书作者,便走过来对我说“怎么回事?几年前的照片,你额头皱纹这么深?你现在反而显得比过去年轻了?”我回答这位“上帝”(读者是上帝)说:“照片上是真实的我,今天为了不亵渎‘上帝’的盛情,我特意修理了一下门面。坐在您面前的,是‘演员’的我!”
  
  瞧!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人阅读,都因为我额头嵌有深深的历史褶皱。读人与被人读,是灵犀的碰撞与助合,无论同向与逆向,都具有和读书一样的乐趣。但这种乐趣,偏爱中、老年人,因为人只有到了成熟季节,目光才具有X光射线的透视功能。用久经修炼的火眼金睛,去玩味一下假面君子,实在是一种享受、一种快慰!当然,自己也要经受得住别人目光对你的辐射:如果你是磊落人生,非鸡零狗碎之徒,被人反复阅读,则更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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