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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父亲的八年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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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在父亲的棍棒下长大。但从14岁那年的某一天开始,父亲就再也没有打过我了。因为,那一次,父亲的一顿暴殴,让我手臂鲜血直流,我愤然离家出走了一天。第二天,我又累又饿,特想回家,就设计了一个巧合,故意让母亲找到了我。之后,我没有再跟父亲说过一句话,整整八年。
  
  记不清挨了多少打,反正,打过了还是老样子,哥们儿一叫就结帮打架,被老师赶出教室就整天在街上混,所以总挨打。有时也不打,父亲用要我吃肉这种独特的方式惩罚我。虽说那时吃肉的时候并不多,但我一吃肉就条件反射式地呕吐,因此父母怀疑我那超瘦型的身材与我长期只吃青菜有关。犯了事,要是家里有肉的话,父亲就跟我谈条件,用三块肉换一棍子,我装作不同意,每吃一块就努力扮演痛苦的表情。父亲就说那就一块肉换一棍子吧,我依然表情痛苦无奈地同意了。后来我吃肉已经不反胃了,甚至觉得还有几分可口,但仍然装出很痛苦的表情,让父亲不挥舞棍棒也得到惩罚我的快感,让他以为达到了教育我,又补充了我的身体营养这一无比高明的目的。
  
  我15岁那年考的大学,没考上像样的学校,这令他这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感到很丢人。19岁我大学毕业,工作了,虽说我们厂有三千多人,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大学生,但我还是混,整天打麻将下围棋,不思上进。父亲还是冷着脸,我们还是不说话。
  
  21岁,我混厌了,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于是就背英语单词考研。家里不声不响地多了几本大部头的英文词典。考研一举成功,而且是北京的一所名校。
  
  父母都很高兴,母亲买了好酒做了好菜,我都只跟妈说话,也都不说我考研的事。那天准备去火车站,母亲给我收拾的大包小包在地上搁着,父亲扛起就走,我只得一路小跑跟着。他上了公共汽车,我也跟着上,他买了我们俩人的票;他下来,我也跟着下,依然没有一句话。我看着他扛着行李的高大背影,却竟有几分佝偻——我才想起来,他已经有五十多了。在月台上,父亲放下行李,头扭在一边,眼睛看着别处,挺专心的样子。我看着他,发现他的两鬓居然斑白了——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了。
  
  想想自己的忤逆,心里产生了一种内疚的感觉,有一种咸腻的东西涌出眼角,我艰难地说了声,爸,您回去吧。父亲没有反应,没扭过头来。站台上人很多,很嘈杂,我怀疑父亲没有听见。我又说了句,爸,您回去吧。他扭过头,看着我,那是我们八年来第一次对视,我分明看到他眼眶湿了。他点点头,两颗泪珠掉在他那厚厚的镜片上。他伸手拍拍我肩膀,没说一句话,却站着不动。我们就这样站着,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直到我上车,他从车窗外给我递完行李,还站着。我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滴,他的眼眶也一直湿着。
  
  那次,他拍我的肩膀,是八年来我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现在父亲已经70岁,腿脚也不灵便了。但话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我回家时,我们父子俩有说不完的话,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家长里短,无所不谈。那一天,他感慨地说,那时我老打你,真不对,简单粗暴,教育方法有问题。我说,是我不学好,打还是该的。要是黑子(我儿子小名)像我小时那样不长进,我比你打得还凶。父亲笑笑,说,那他会恨你。我说,只要儿子学好,成才,就由他恨去吧。我母亲就在一边笑,很欣慰地。而六岁的黑子在一旁撅嘴,哼,打我?你敢!我到法院告你去!
  
  流年似水摘自《天使在身边》
  
  同母亲相比,父亲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多半是严厉的。父子之间隔膜、对抗的事情屡见不鲜。甚至有人说,儿子是父亲上辈子的敌人。其实,只要你用心体会,严厉只是父亲的表面,而在他的心里,满是对儿子的爱。对父亲,多一些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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