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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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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情最糟糕的时候,我竟然认为自己的生活便是一团废墟,其实也就是一团废墟。
  
  可是有时候,即使心情好了那么一点,我也有可能朝着太阳,自己安慰自己说:好吧,你说是废墟便是废墟,但是废墟不也是一种美,一种力量吗?如果你把浮华看得太重了,浮华落尽的时候,便是废墟;废墟就会提醒你:曾经的伟大和浮华也会不堪一击,而平凡的、真实的、亲近大地的生活总是默不作声地站在我们身边,等待你去发现它,笑脸相迎,拥抱它。
  
  在这珍贵的一刻,我竟有勇气为废墟重新命名了,废墟不再是废墟,而是一种价值和意义的载体和象征。原来生活就是不断地为自己重新命名,人生也是不断地为周围的世界重新命名。
  
  其实哪有完完全全,除了坍塌、破碎、死寂和绝望便一无所有的废墟呢?阳光还会照耀它,风还会过来吹拂它,藤蔓会曼妙地爬过来,在这里扎下根的树木会一年高过一年,花草引来了蜜蜂、蝴蝶和昆虫……甘霖从天而降,苔藓的柔情包裹住了巨石们坚硬的历史,“时间能埋葬一切,也能葱茏一切”。每当需要换心情的时候,我都会来郊外看看这片废墟,看似被人们遣忘的地方,照样会有“葱茏”的生命,其它地方应有的东西,这里也一概不少,甚至多一些肃穆安详、引人深思的景象和气质。我慢慢地走,或者一动不动地坐着,看天看地,看云看风,看自己看命运,看倒下的废墟又是怎样转身为一个庇护小草小花小芽、安顿小虫小鸟小兽的美丽所在,雨水在浇淋它的时候,也在滋养着它,成全着它。因为即便断裂、坍塌和破碎了,沉默坚忍的大地也深情地承载了所有的废墟,废墟是倒在大地上,而不是落进可怕的“黑洞”,在绝望的同时,希望也飞临了,只是太多的人看不见。生活不也是这样吗?倒下的,失去的东西,不会全部化为虚无,不会永远从中无所站立;哪怕人生里只剩下废墟,我也要转变对废墟的看法,它并不是一种“无”,不是需要急急忙忙朝外倾倒的东西,而是另一种“有”,可以凭借它邀请风雨,邀请生命,邀请另一种命运——靠着青草的鼓励,一棵崭新的树木在生活的废墟中坚定地站立了起来,而且挺直向上,持续成长
  
  在废墟中苏醒、站立和成长无疑是异常艰难,当我眼睛只盯着废墟,看不到大地对它一往情深的承载和爱,想不明白废墟对其它生命的吸引力,或者说到其它生命心目中原本没有什么废墟的道理,我显然就没有勇气去走出应有的第一步,哪里是命运对我残酷,而是自己对自己残酷,因为目盲的暗黑而让原本应该抗争的心疲惫了,麻木了,失落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一无所有的人,那么我尚有废墟可用,岂不又是幸运?只是我还不够豁达,不够坚强,不够智慧,不能劝好自己:能够视自己的废墟为美,而不仅仅是从身外的废墟上发现美,能够从自己的生命里寻找希望,迸发力量,而不仅仅是依赖他人、外物和所谓的成功。我承认身为一个人,我是不幸的,可是怎么妄想着去逃避和剔除不幸?废墟早已尘埃落定,我拥有并能够运用的难道不就是眼前的废墟吗?我只是不敢承认:是我的就十分美好,哪怕只是一团废墟!我曾经追求的,实在太浮华了,我曾经索要的,实在太繁杂了,所以一时接受不了命运交给我的那些废墟,更没有可能重新认识人生的废墟,并且给它重新命名。
  
  诗人说,植物一生只做三件事:开花、落叶和结果。实际上,这三件事也是一件事:生长,或者说画出一个生命的圆圈。我在郊外的废墟里观察一株草、一棵树,它们一生所需真的不比我少,不是少一点,而是少得令我羞愧:它们只需要阳光、雨露和泥土,这泥土甚至只是废墟中的砂石和生土,而不是奢华花园里的沃土和堆肥,没有这和友谊,没有生的狂欢和死的恐惧,没有生活的困惑和人生的追问,却偏偏活得如此简单、美丽和富足,以至于让诗人含泪惊呼:“在春天,植物的幸福不会少于一个正处于热恋中的人!”是的,我也认为一个人只有在热恋时才是最幸福的,是人生的建筑物最辉煌壮观的时候,因为他(她)所需最少,他只要有她,她只要有他,就足够了。然而热恋总会过去,一个人的所需会增添得越来越多,他一边建筑,也一边落下废墟,只不过有的废墟多一些,有的则少一些。诗人要我们去学习一株植物,是想让我们活得简单再简单一些,没有谁认为将来倒下的树木会成为一种废墟,它简单到除了花果、树叶、枝干外,再无其它,美丽倒下来依然美丽,曾经被生命享受过的富足连死神也拿不走,没有在生命中成长和享受过的富足也都是可疑的,只有身外之物最终才会成为真正的废墟。
  
  我想努力地知道,跟我有关的东西,最后有哪些东西会成为废墟,而哪些不会。这未免又有一些“不像植物”,虽少了对身外之物的贪念,但内心里对自身活法的考虑还是多了些。要开窗户的时候,真的也不是非要鸟鸣作伴才行,拥有阳光的照耀、花香的沐浴和星星的遥遥相望,一颗心就能够陶醉永远。想想吧,当时光匆匆流逝,花已逝,而香如故,只有我和我爱着的人才会留在这里,交给这个世界的是废墟,或者不是废墟,甚至无所谓废墟,我还有什么理由对还能够把握的美好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呢?在浮世曲折的沧桑里,我希望自己只为美好而活着,这自然包括那种美好而简单的废墟,“有门,不用开开,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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