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零年

关上门，黑暗被锁在外面的世界，风的呼啸声瞬间熄灭，打开灯后，橘色的光线充满小小的房间。
　　
　　我打电话给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都快八点了。”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疲倦，“我要加班，你自己炒点冷饭吃吧”。然后就挂了电话。最近她总是加班。
　　
　　脏兮兮的墙壁上，某一处钉了钉子，上面悬挂着我从南方带过来的几片羽毛。回想起搬家时的那一幕，那个被烧得焦黑的屋子不再是充满幸福回忆的家。
　　
　　火灾发生的时候正是初冬，据说是因为天然气泄漏，厨房里发生了爆炸。那天妈妈也是加班，我记得清清楚楚，而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滚来滚去。在厨房里做饭的人是爸爸。所以……你知道的……说是全家迁往北方，其实只有妈妈和我两个人。那次爆炸，让我和妈妈永远失去了爸爸。因为没及时跑出去的缘故，我的双臂也被烫伤了很大一部分。那些疼痛转变成痛苦一直滞留在我的身体里，蔓延，凝固，变成坚硬的黑色石头。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六岁的男生。
　　
　　我在那一年的十一月退学，和妈妈选择去北方投奔姑姑，没有了爸爸的城市只是一座空城。到了姑姑家后，我首先见到的是默默吃饭的姐姐，她大概大我一两岁，在附近一所挺出名的高中读高三，一看就是那种有坚定目标的尖子生。
　　
　　在姑姑家住了几天后，我和妈妈搬进了租来的新家，一间小小的一居室。房子很旧，里面甚至散发着恼人的霉味。我也很快被安排进了一所学校上课。北方的孩子有着直接而透澈的目光，虽然他们对我很热情，但我无法和新同学说笑、玩乐，我不想让他们进入我的世界，更不想被他们看轻。
　　
　　妈妈也找到一份新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足够两个人开销。我明白她为了让我忘记过去，过上更好的生活，才不顾一切地加班工作。
　　
　　这是我来到北方的第一年生活，冬天还未过去，灰色的天空没有任何鸟类，让我越发感到孤寂。而自从搬走后姑姑家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的气压很低，所有人都喜欢看新闻读报纸，一声不吭。姐姐是个可怕的尖子生。然而，一天中午，姐姐突然打了我的手机约我出来。我下楼后，看到来了好多班里同学，他们排成一长串，站在姐姐的后面一起傻笑。
　　
　　“许小猎，快来打雪仗啊！”班长对我说。
　　
　　“在南方可打不到这么爽的雪仗！”体育委员也开腔了。
　　
　　他们叽叽喳喳，一人一句，我突然有些迷糊了。打雪仗不是我的强项，于是我被打得很惨。我的头发上沾上雪，嘴唇上也是，最后我忍不住舔一舔，甜的。
　　
　　星期一开学后，我主动和很多人打了招呼。我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
　　
　　我永远不会忘记姐姐和我说的那些话。
　　
　　她来掩护我的时候，悄悄地和我说：“别觉得自己很可怜，别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你。他们都很忙，没空理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这大概不是什么鼓励的话，但她的话却一刀子割醒了我。来北方的第一年，我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我想，我心理上的伤痕大概要痊愈了，零总会变成一。这很好。